爱恨盈怀：卢文娟小说《暮色里的小屋》
暮色里的小屋/卢文娟
卢文娟简介：陕西宝鸡人，出版散文集《一莲幽香》，曾获全国孙犁文学奖三等奖。2015年参加“陕军80后作家培训”。结文字之缘，抒己心之情。散文叙己之情，小说言己之察。
乔叶几次看手表,已超过她和未婚夫安蒙约定的时间。下车后，她纤细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急促地当当作响，她希望尽快踏进小屋。甚至她已想象着走进小屋安蒙会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上前拥抱她。顿时她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到了，她敲门，腕上精致的手链随着暮气来回晃悠。没人开门，她再次使劲得敲了敲，不由得再看手腕上的表，她莫名地焦虑。门开了，是她的未婚夫安蒙。她们进屋。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走进小屋的这一刻，乔叶觉得有一种沉闷之气笼罩着整个屋内。再看看安蒙，他像木偶一样板着一张没有棱角的脸。
乔叶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边，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这样的气氛让自己压抑，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对不起，我让你久等了。”她甚至幻想着安蒙会走近自己，抚摸着她的头说：“回来就好，只是太晚了我会担心。”可是安蒙一直沉默，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见安蒙怏怏不乐地走进厨房，乔叶也跟着走进，她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便自然地拿起一个西红柿准备冲洗，她多么希望这些无意的举动能引起安蒙的注意，可是安蒙很专心的做自己手头的事情。乔叶将冲洗干净的西红柿放在盘子里，静静地站在安蒙身后，安蒙更加阴沉的这张脸让她有些恐惧，她听着他切菜的当当声里明显地带有一股无以言表的怨气。安蒙切完蔬菜，乔叶赶紧递给他一个盘子。可是安蒙竟然一只手掠过她手里的盘子，自个拿起另一只盘子将切好的茄子放在里面。乔叶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便问到：“你到底怎么了？”只听得见菜刀当当声不断，刀下的西红柿已在细碎的片状里汁水乱流。
安蒙的沉默让乔叶难堪地走出了厨房，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小屋的阳台上有几盆他们栽培的小花，在对面窗户摇曳的灯影里呈现出一种安静之美。她起身不由自主地朝阳台边走去，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窗外园子里的那些树木煞是明媚。能清楚地看见小屋外面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有的手挽着手、有的一前一后、有的形如陌路、有的独自前行、有的春风满面、有的木讷迟钝。那些亮起灯光或是逐渐黯淡的屋里，此时都演绎着没有人知道的故事。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乔叶看见从二楼的窗户里飙下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幸好几个行人刚走过去。隔壁又传来打骂孩子的声音。乔叶喃喃自语道：“还有多少莫名其妙的声音，我只不过是没听到罢了。”乔叶的身心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孤独。她忆起从前她和安蒙刚大学毕业分在不同的两个城市，尽管无数次孤独落寞，但守候成了他们唯一恪守的誓言，终于努力地走到了一起，所有向往的幸福却在柴米油盐的琐事中淹没。眼看着婚期已到，而来自内心里莫名的不安和孤独却逐日剧增。乔叶流下了一串酸楚的泪，她多么渴望一个坚实的臂膀，多么渴望一份踏实沉静的爱，可是……她知道没有人在她哭泣的时候递给她纸巾。泪光朦胧中，婆娑的树影在暮色里渐渐沉睡。她转身拿来纸巾悄悄地擦干眼泪，然后依然安静地坐在沙发边。
若是从前乔叶会走进厨房，将内心的一切告诉安蒙。可是今天她始终没有动。回忆着近两年的点滴，为了让安蒙快乐，她始终不敢活出真实的自己，为了不让安蒙有太大压力，她一贯坚强地支撑着一切，为了不让自己内心昂贵的爱情跌价，她始终坚信他们的爱情是至高无价……直到她放弃了自由和尊严，妥协着所有，承受着一切，却发觉最亲密的安蒙给她的不过也是莫名的惶恐和深深的孤独。顷刻她看见安蒙端出菜盘放在了桌上，她似乎看见另一个自己走了过去将安蒙没有放好的菜盘摆放整齐，之后两个人坐下，谈笑间吃光了所有的菜……小屋内出奇的静，乔叶想起了今晚是烛光晚餐，打开抽屉取出几只蜡烛，不料安蒙将她放在桌上的蜡烛放回了原处。乔叶有些按捺不住就说：“你到底怎么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这么下去。”安蒙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死死盯着盘子，费劲地冒出了两句话：“光明正大的吃饭总比在暗地里吃饭好，点什么蜡烛？”乔叶震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说：“安蒙……你能不能将话说清楚？”却不料安蒙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狠狠地说：“有本事跟着别人去。”此时安蒙仿佛一瞬间洒出了所有怨气，这才开始安然的坐下。乔叶吃惊地看着安蒙，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被安蒙打得滚烫的脸颊委屈至极，她觉得自己在安蒙眼里像是一个笑话。分明他只是自己的一个新同事罢了，两个人是为做调研一起采集新标本……乔叶知道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竟然不问事情缘由，就这么挨了安蒙一耳光。她带着泪花的双眼有些绝望的看着安蒙，而安蒙此时表情呈现出的像是自己有了确凿的证据破了一出案子正暗里自乐，紧接着便有些苦涩地说。“从前我们不在一起，我觉得你挺好的，而现在！你怎么能？唉，你变了。”乔叶像一只绝望受惊的鸟儿，她无力给他说什么，便起身一个人朝阳台走去，喃喃自语：“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山的那边是山，男人的前面依旧是男人……而我像是囚禁在笼中的鸟。”身后紧跟着她的安蒙却郑重有词地说：“看来人终究是会变的。”悲伤委屈的乔叶转过脸，睁大滚圆的眼睛说：“安蒙，我从来都没有变过，老实告诉你，他不过是一个同事，而你却……你我以后的路还长，和一个异性说话，吃饭，走路是必然会有的。”安蒙看着乔叶深邃绝望的目光，他觉得自己认为有力的证据根本没有得到她应有的忏悔和解释。便生气地拿起桌上的相机，打开拿在乔叶面前说：“看来你怎么都不愿意承认，你看看这是什么？”乔叶有些哭丧的神情，对着那张她和同事走在一起的照片傻笑着说：“就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竟然这么猜测我。”说着便退后几步倔强而淡然地说：“安蒙，你太过分了，还要我给你解释，你，你跟踪我……”安蒙放下手里的相机板着脸。乔叶沉默无语，只是转身拉开了房门……”
不料桌上的电话响了，安蒙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哦，对了，安蒙，我昨天给你发的照片里的男士的确是他们单位新来的一个同事，听说是一起外出搞教研吧。”放下电话，安蒙四目眩晕，可是木屋的门敞开着像是一只绝望的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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