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心头那片红腊菜｜周李平​

乡  愁

心头那片红腊菜

● 周李平

上次回老家，母亲给了一壶新榨的菜籽油，她特别强调这是用红腊菜籽榨的。晚上，我咂摸用新鲜油烧的茄子，思绪又飘到老家的田间地头。

每年秋收之后，母亲就会挑一块向阳沥水肥沃的地作油菜苗床。等油菜苗长到六七寸高，母亲再从中挑出粗壮一些的移栽到大田里，然后是除草、施肥、培土、去黄叶。每一道程序母亲都一丝不苟地对待。那些得宠的苗儿也算识抬举，蹭蹭地往上长，油亮亮的。

冬日里，老家的田间地头还生长着和油菜相同属性的一种植物，我们管它叫红腊菜。我猜想红腊菜并不是这种植物的真名，只因为它的叶子是紫红色，每到冬腊月就从地里长出，农人们便冠以它红腊菜的名。虽说它和油菜属性相同，但它完全不能与油菜相提并论。它很不受人待见，没有谁正儿八经地栽种它。偶或被栽在田头，那也是为了不让油菜被鸡啄，因为红腊菜也不受鸡鸭的待见。

当油菜在农人的呵护下长得风姿绰约时，红腊菜在路边、坡地、房前屋后的瓦砾间也怯怯地探出头。和油菜不同的是，它们是不请自来的。只要去年这里长过，今年同样的地方一定会长出更多来。那些成熟的红腊菜籽被遗落在地里沉睡了夏秋两个季节。终于等到该萌发的时节，它们在你不经意间就钻出了地面。当初运气好一点的菜籽会落在有一些养分的土里，长出的苗儿就茁壮一些；运气差一点的掉进瓦砾碎石里，纤弱的小苗只能在冬日的风雨里瑟缩。但是，所有的苗儿都在尽力活着，都在拼命生长。

春风吹皱池水，也灿烂着大片的油菜花。城里人在金黄色的花海流连，朋友圈此起彼伏晒黄花晒倩影。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红腊菜也羞羞答答地开花了。它们没有机会坐拥黄金地段，这儿三五株，那儿七八棵，花儿也开得稀稀落落。那些在油菜花海陶醉的人们是断不肯与这些花儿合个影儿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它们开花，一如当初它们努力活着一样，它们现在努力让每一个花苞绽放。

花谢荚生，渐渐饱满，渐渐变黄。那些有幸迎来成熟季节的红腊菜终于不再被人忽略，一些勤劳的农人把它们和油菜一起收割回家，整出菜籽。油菜籽是黑色的，红腊菜籽是紫红色的，颗粒略小于油菜籽。去榨房加工时，红腊菜籽不需要加热很长时间就能够出油，老板收取加工费也会减半。可是，红腊菜籽榨出的油一点儿也不逊色于油菜籽，反倒更绿色更环保，因为它们没有接受化肥的滋养，没有接受农药的洗礼。

听母亲介绍榨油的经历，我在心里很为红腊菜抱不平：这家伙也太没有脾气了吧！

纵观红腊菜的生长过程，用默默两个字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默默萌发，默默长大，默默开花，默默结籽，默默给予。我突然想起终日与泥土为伴的父辈来，他们的生命历程和红腊菜多么相似：卑微却顽强，隐忍而无私；不会迎合，不会炫耀；默默坚守，无声给予。

那片红腊菜在心头摇曳，眼前闪现出父亲那紫红的脸！

（作者单位：松滋市实验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