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客随笔---我的“非”行漫记(3)
非行漫记(三)
——————楠枷埃博科
在雅温得略作适应之后,我前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也是项目的驻地,同时也是我即将生活至今的地方:楠枷埃博科。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城市。算是城市吧,在我抵达之前,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几天以来的旅程,已经教会了我在这片大陆上,没看到实际的任何东西以前,不能相信任何人的描述,也不能凭空想象任何事。
车子离开首都,向着东北方向行驶。一路都是两车道,但这已经是当地最好的公路了。车并不多,没有公共汽车,也很少见运输的货车和其他车。有几段下雨,但是由于是在草木相间的平原上行驶,我一度有点模糊,误以为是不是行进在澳洲或者东非的某个稀树草原上。
空气还是很好的,这使我一度非常乐观,误以为这就是我会一直看到的风景。途中很多木质的线杆,和形形色色的路牌,但是有很多已经被蚂蚁窝遮盖的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锥形的土堆。
一个半小时后,在雨林区的入口处,先来的同时建议我们下车方便。同时我眼看着,水泥路面到了尽头,一堵墙一样的土堆封死了剩下的路基。左边一条土路不知通向哪里,两边没有什么路基与林地的间隔,就是茂盛的植物。有灌木,也有高大的乔木。由于是雨季,灌木都长的几米高,在雨林中与树木争夺着生存的空间和阳光。
时间久了,这里的生命,我是指植物和人,似乎都是在雨季或者年轻时拼命的生长。旱季,植物积累了一个雨季的养分用于繁殖,生产出足量的种子,在干热的风中传播出去。人在雨季来临之前砍倒植物,纵火焚烧。播下种子,然后祈祷这个雨季雨水充足但又不至于冲走种子。这样在下一个旱季之前,至少他们有粮食可以果腹。然后,只要不是饥饿的状态,他们就会在每个下午歌唱和舞蹈,在每个星期六和星期天去教堂礼拜。
即便是一旦身患疾病就有80%的可能撒手人寰,而且这时候绝不会有上帝显灵。
说回我的路程,进入林间土路以后,我才领教到那路的厉害。四驱的铃木越野车,开在路面上如同一条挣扎的蛇......我几次担心那黑司机要失控导致车一头扎进路边的林子里,但是他明显经验丰富,我担心的状况一直没有出现。路面上,有积水,有深坑,有搓板,甚至还要穿过一条小河,实实在在的让我有了探险或者达喀尔拉力赛的感觉。从雅温德到楠枷埃博科,其实只有170公里路,但是前面一个半小时的好路之后,剩余的两个半小时69公里,足以让你怀疑人生。雨天泥泞不堪,车辆在路上四处漂移。一共要经过三条河,桥仅能供一台车通过,桥面没有任何铺装,你随时会担心它承受不了车的重量而垮掉。事实上,经常有运送木材的车辆因为桥窄而难行翻下河里。事故一旦发生,黑人是不会有任何救援的。你时常会看见,河里的大卡车,就那么倒扣着,车上的木材也无人收拾,任凭墨绿色的河水日夜冲刷。
旱季,灰尘有8厘米厚,只要你前面有台车,你不但超不过去,还要吃下数以斤计的灰。曾经有一次,我开着一台皮卡车出门办事,因为这台皮卡的空调有故障,我们只能开着窗户前行,抵达目的地后,我们的头发、牙齿甚至睫毛上都是灰尘,看起来肮脏而可笑。我就这样和这条拧巴的路斗争了14个月。我们的车,14个月中间更换过四次悬挂,5次传动轴,以及数不清因为泥沙灰尘导致的故障。加上这边的零件都是二手车上拆下来的,每次上路,我都战战兢兢。直到2018年春节后,修路的中国水电对外公司才完成了这条路的铺设,我才算告别了拉力车手的生涯。
终于抵达楠枷埃博科了,这是一座只有一条街道的城市。其实不应该叫城市,大天朝的任何一个平原地区村级行政单位,都会比这里繁华。楠枷埃博科是喀麦隆中央大省上萨那迦小省的首府,位于雨林深处。经过我几年的实验,发现这里并不适合发展农业。援助的基地设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保罗比亚总统夫人尚塔比亚的故乡。基地的宿舍及办公楼看起来很是亲切,是那种中式的回廊式建筑。白墙中点缀着红柱,每个房间都还有空调。园区入口有两颗目测树龄在50年以上的芒果树,尝到之后发现真的很好吃。办公楼前,矗立的旗杆上飘扬着中喀两国国旗。一切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亲切感。在我经历剩下的时光之前,我一度是非常乐观的。
但是,只要一出大门,就是茫茫的雨林,晚上时常能听到黑人打猎的枪声。晚上举目四望,是有无数的星星,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银河。只是,国内的各种建筑的剪影,全部被替换成陌生而压抑的模样。地平线上全是高矮不一的大树,幻化成各种形状不一的影子,凌乱而不连贯的野蛮生长着。
不是我习惯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