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第一次做饭 | 徐景洲
1970年左右,舅舅和另外一个同乡,来县里找六十年代初从缫丝厂下放返城的事。办完了事,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躲进了我们家。时值中午饭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外出开会,从未做过饭的我,只好打开炉子给他们做饭吃。
蒸馒头太复杂,烙饼来不及,米饭不会做,想来想去,想到了做法很简单味道很可口的“面鱼儿”。记得母亲来不及做饭炒菜时,就炸个葱花,烧上半锅水,将搅拌得半干不湿的面,用筷子一片一片拨进水中,水中漂浮的面块像极了一条条的小鱼儿。“面鱼儿”又滑又软,散发着油盐的香味,好吃极了。
那时刚上初中,十四岁吧?看我拿着大海碗搅面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舅舅很自豪地对他的同乡说:“华子就是聪明。”他以为我常做饭,就自顾和他的同乡神侃去了。
先是用豆油炸了葱花——遗憾的是,葱花切成了葱条,豆油没熬熟,一股生豆油味。
接着倒了一锅凉水,紧接着,就把搅拌好的面拨成“面鱼”送进锅里——面鱼本该是薄薄的,而我拨的,却是面棍,个个看起来像胖大的泥鳅。
满意地看着“面鱼儿”纷纷沉在了锅底,就把锅盖紧紧盖上,拿起扇子一阵猛扇。熊熊的炉火从锅底调皮地窜出来,几乎舔到了锅盖子,不一会锅里就发出丝丝的响声。我又让弟弟妹妹轮番上阵扇风点火,终于锅盖被沸水顶了起来。满心喜悦的我,掀起锅盖,用勺子在锅里轻轻搅动,竟然没搅起一只“面鱼儿”!
我沮丧地大声叹息,也大惑不解:好好的一大锅面鱼儿,怎么消失得无踪无影了呢?锅又没漏?舅舅过来左看右看,说可能是我面和得稀了,面鱼儿不成形,化在了水里。又说,反正面烂在锅里,喝下去也饱肚子的。于是一人一碗喝了起来,可能是因为饿极了吧,大家竟然都说“面鱼”汤很好喝,而且喝个精光。
母亲听说这事后,大笑,说:面鱼要等锅开了下才行啊!
从那以后,只要有做饭的机会,我就下“面鱼”,终于掌握了要领,下得一锅好“面鱼”。下放农村时,“面鱼”成了我的家常便饭。有一次,一大早去外地运石头,直到下午三点才回家,饿得头发晕眼发蓝。无干粮可吃,就点起煤油炉下“面鱼”,竟然一气吃了五大碗,吃得满头大汗,脱下了棉袄。
成家后,拙于烹调的我,独有下“面鱼”一项,可以与擅长做饭烧菜的妻子一较高低。当然,此面鱼非彼面鱼,色香味形都更加讲究了。先是用油将切碎的西红柿炸成酱状,加水烧开后,再把掺和了鸡蛋的半稀的面,用筷子细细地拨下沸水中,这样煮出来的“面鱼”,嫩、滑、软、香,好吃极了。再撒上一些香菜末,清爽的汤面上,漂浮着白的面鱼,红的西红柿,绿的香菜,好看极了。且不管不服气的妻如何评价,反正女儿爱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