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刘海燕：【椅子的故事】（散文）
椅子的故事
作者：刘海燕
他张开手掌，让她的掌心紧贴进来，握紧。
“如果公园以后改造了，我一定把这张木椅买下来……”
“嗯！”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面盛着笑意。
他和她都是长情之人，深知对方的心思，可谁也从未主动道破，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一种像似情人却不越雷池半步的微妙关系。
一天当中，只有夜晚是他们最好的时光。他和她谈笑着，在公园里散步。人到中年，大都不喜欢聒噪，小路的尽头，一张木质连椅在安静地等着他们。
他拿出纸巾擦了擦椅子，“坐会儿吧！”
“你说，这把椅子在深夜陪伴过多少孤独的灵魂呢？”她问他。
“很多吧！不过它今晚陪伴的两颗灵魂不再是孤独的！”他语气里有对她难掩的疼惜。
他和她坐着，和椅子保持着一致的安静，他拿出烟，她伸手去阻拦，“吸烟不好的！”
“慢慢减，行吗？抽了大半辈子了，一时半会儿戒不掉。” 他绕过她的手，把烟含在嘴里，点上。
一晚上，他就这么惬意地吸着烟，和她聊着、笑着。椅子，如往日一样沉默，只是今晚它有幸倾听到了两颗灵魂的共鸣。
一样的夜晚，一样那么安静，他深吸一口烟，薄薄的烟雾里升腾着他深沉厚重地叹息，“她，她得了胰腺癌……”
“哦？哦！我明白，你要好好照顾她，她现在需要你，”她心疼地抚摸着他的手背，“回去吧！”
她独自走着，走着，就到了木椅旁，从跟他一起来，她还从没仔细看过这张椅子，原来它已那么斑驳陈旧了，经受了很多风雨吧！坐下，有凉意袭向身体，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肩。
电话响了，是他。他跟她说，给他时间，虽然他无爱无性的婚姻维持了二十多年，但他仍是丈夫，照顾妻子是他作为做丈夫的道义与责任，倘若……她没有让他说下去，她的善良告诉她，她是不可以这样期待的，她希望他妻子能健康地活着。
为了不让他分心，她把生意交给妹妹代为打理，而后换了电话号码，关了QQ和微信，远离这座每时每刻都有无限牵念的城市。
一个人若是在心里带上另一个人，无论去哪里，永远不会感觉孤独。她从一个陌生喧嚣的都市穿行到另一个陌生静谧的小镇，风景里亦有心里住着的那个人陪伴着。
一年，对于他不仅是身体上的辛苦，更是精神上的煎熬。看着病床上的妻，这个曾经凶悍到令人发指的女人此刻气若游丝。三十年了，他们如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他对婚姻早已心死，只是妻子泼妇式的凶悍让他离婚的念头在她一次次撒泼和无理取闹前败阵下来。不是他无能，出身书香门第的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不想因此闹到风雨满城，遭人背后指点。他的曾祖父是满清秀才、乡绅，祖父做过国民党地方小官吏……解放时被划成地主成分，文革时受到批斗。因为穷，在择偶上，他甚至都没有选择，只要对方是个女的就行。自此，便注定他这一生都在黯淡无爱的婚姻生活里隐忍和将就着……
不管怎样，这个女人终是自己的妻子，他日夜看护她，尽心照顾她，尽管他已心力交瘁，他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妻还是走了，他也熬瘦了、憔悴了，这也算是两厢不亏欠了吧！
她走向小路尽头，那张木椅还和两年前一样沉默，只是更添了沧桑，她想：这两年你又陪伴了不少孤独的灵魂吧！坐下，自言自语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他，一直住在她生命里，陪她远行。一路走来，她并没有刻意执着，离婚的痛已让她曾经沧海，也遇见不少形形色色的男子，却没有入眼的，直到遇见他，他和她有着相同又相通的灵魂。
她，一直刻在他生命里，陪他度过无数难熬的日子。她是他唯一爱上并深爱着的女人，他尊重她，每当情欲占上风时，他总是强制摁灭身体里尘封已久却还如少年般狂涌的冲动，告诉自己：你还没有资格拥有她。
他从不用情人来界定他和她的关系，纯净隐晦的情感更让他暗含期许，使他再一次有了离婚的打算。怎奈造化弄人，妻子走后，他疯了一样地去找她，她的亲人对他只字不提，他只有等，他每晚都会来这儿和木椅相伴，风雨无阻，他知道她会来的。
他和她都是有感情洁癖的人，心里特定的位置，谁都替换不了。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
刘海燕，笔名月亮河，就职于新沂市文化系统，徐州市作协会员。崇尚雅致的慢生活，闲暇之余，喜欢用文字诠释简单而不失趣味的格调生活。
《三秦文学》第二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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