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李爱霞：【妈妈的蚕儿亮了——跑兵】（小说连载六）
NO.6
妈妈的蚕儿亮了（小说连载六）
跑兵
作者：李爱霞
山凹里的乡村，天黑的格外早些，吃过饭，大人们并不急于歇息，继续着前一天晚上没有完工的家务活，家里条件好点的就亮起煤油灯，条件差点的，就点燃一根松木柴插在篱笆或土墙缝里照亮。偏厦子房里糊砌（没经烧制的土砖））与石块围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火炉，火炉里“瓣子柴”混搭着老树疙瘩正哔哔波波烧得红火，挂在长竹杆上的铁茶壶也咕咕噜噜吹着热气，家家户户的大人约好了似的，个个端着瓷已掉的花一坨黑一坨的洋瓷缸，一缸接一缸地喝着大脚片茶，那贪婪舒坦的样子明摆着要把白天没顾上喝的水全补回来。闪闪跳动的火光里，左邻右舍大敞着家门，隔着薄薄的篱笆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洋芋冷，红薯热，草鞋长，粮食短的闲话。
屋外，朦胧的月光洒在场院，既不黑暗也不大明，这恰是孩子们的游戏黄金时段，坎上坎下的，前院后院的，上台下台的孩子不约而同来到队里公房前的大院坝集中，“跑兵快开始了，大家快来分队，一会儿好集中比赛。”队里最大的孩子王贵平哥扯着嗓子大声叫喊着。跑兵游戏是大姐他们前几届学生发明的游戏，说是每一次看战斗片电影都有部队急行军，急行军拼的是耐力和速度，他们就结合丢手绢，跑接力游戏创造了这个新游戏，还美其名曰：“跑兵”，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个游戏因为激烈，也更因为大家对军人的膜拜而深受欢迎，小孩子只要人数稍多一点就必玩的，子格因为人小还没正儿八经参战过几次，所以特别积极。
听到贵平哥的叫喊声，子格拉着小紫妹妹手忙脚乱地赶到坎下大院坝。贵平哥和华姐已率先当了一队，二队的指挥官，伙伴们正在站成一排等他们俩“点兵点将”，只见贵平哥走到队伍前念唱“点兵点将，骑马打仗，个个皇上，有钱灌酒，没钱跟我一路走”，走字落到琴姐身上，琴姐就到了贵平哥的队伍里，等到一遍遍唱念后，队伍终于分好了，两个指挥官开始给自己的兵安排官职了，“先锋，营长，排长，连长，班长，组长，卒子，岗哨”想到哪个安排哪个，反正大家都不知道谁的官大，官大也没用，跑兵中见实力，耐力好速度快的那一个才是最大的官，是获得大家掌声最多的人，也是每一次游戏的宠儿，更是同学们上学时要极力拉拢的那一个。
小紫，红红人还小，只能坐在院坝边的石条上看热闹。这一次子格被点到华姐的队伍里，华姐安排她做连长，子格兴奋又紧张，悄悄弯下腰，把新解放鞋那墨绿带子紧了再紧。狗娃子杨志超和县娃子两个大个子分别是两队哨兵，哨兵先要给队友加油，监督对方不许作弊，关键时要出马力挽狂澜。只见他们两个在相距大约50米的地方各自稳稳地站好，等着两队人马绕着他们一个追一个比赛跑圈。两队首先分别派卒子出战，子格队里的卒子是玉苗，只见她双腿奋力向前，双脚大步飞跃，两只手臂呈筛子状向前划动再划动，狗娃子急忙叫，杨玉苗胳膊收一点才跑的久，一圈一圈又一圈，子格感觉玉苗跑的简直要飞起来了，狗娃子还在不停喊：“快，快，快……”终于玉苗大喊一声“换”第二个组长就从玉苗停下的地方开始，接着飞奔向前跑，对方这时都已换了两次人了，双方队伍的人都为自己队友不停喊着加油，加油。旁边石条上的看客们也都坐不住了，在大院坝拼命地蹦着跳着，大声喊着。激烈的战斗还在进行着，一些大人们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战场，和孩子们一起欢笑喊加油。子格紧张地等待着队友们喊“换”，华姐悄悄给她说，你等排长喊“换”了，你插身到他前面去换，这样可省点时间，子格认真地点了点。只见对方的排长大喊一声“换”，那连长就嗖地一下飞奔到前面了，一圈两圈……七圈八圈，二队领先一圈，一队又“牺牲了一个兵”两队记数的刚报出数字，华姐二队的排长就大喊：“换”，子格箭一样斜窜到排长的前面拼命跑起来，她感觉自己双脚快要腾空，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风在耳边呼呼地吹过，她的双臂拼命向前划带动身体，因为大姐说过身子前倾跑路快，子格就把身子拼命前倾，一圈两圈三圈，子格的腿开始发软了，可子格硬是咬牙坚持着，她要等对方的排长先求救，终于，第五圈了，对方的排长无奈地喊了：“换”，子格使出浑身力气又跑了一圈，那速度居然不亚于对方派出的营长，大家拼命地叫好，喊加油，子格一着急大喊一声：“bia”，华姐立马会意，派出队里的营长上场，没等子格队里的营长跑到子格前面，子格一个踉跄真的“bia”一下摔倒在地了，跑的依然在跑，子格连累带笑已软成一团泥，队友们搀扶着她，故意学她说“bia”。一队贵平哥的队伍兵已派完，哨兵狗娃子已上了场，“一队一队输了输了”大家一声接一声叫着，可狗娃子不疾不徐，一圈接一圈，再一圈接一圈，子格的哨兵县娃子也上了，两个人就一圈一圈较量着体力和耐力，不知过了多久，子格感觉眼睛都快被他们转花了，两人异口同时地叫“换”，两个指挥官最后的决战到来了，可华姐分明不是贵平哥的对手，贵平哥个子大，腿长，一步当华姐两步，不几圈就分出了胜负，二队虽然输了，可大家并没有感到失落，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个个都要学一番子格说“bia “就””bia”下的壮举，子格也不计较，和他们一起笑闹轻狂着。评奖环节到了，获胜的一队由二队连喊三声“你们是真正的土兵，向你们学习”。个人英雄奖大家一致推选子格和狗娃子为最佳耐力士兵奖，玉苗和贵平哥为最快土兵奖。奖状是每人一片暗红的五角枫树叶，这是秋天琴姐收藏的，子格拿着枫叶奖回到家里很郑重把奖贴在堂屋的报纸墙上，还特意给小紫说不许撕，懂话的小紫不但自己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把哑姨拉到跟前，比比划划叮嘱了一大会儿，正在微弱的油灯下踩缝纫机给帮邻居补衣服的妈妈也笑着说“不撕，不撕，这是姐姐刚“bia”一下才挣回来的”。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还未散尽，子格头一挨枕就呼呼睡着了。
李爱霞
李爱霞，笔名苦李子，女，陕西安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康汉滨高中教师，陕西省教学能手。诗歌在《诗刊》《诗歌报》《星星》《绿风》《延河》《诗歌月刊》等诗刊上发表，个人诗集《李子不苦了》获安康文学精品奖，出版了散文集《花在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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