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田向文/花 床
花 床
文/田向文(山西应县)
花床是岳母的陪嫁,我曾多次虚构了岳母出嫁前的场景,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
“成了!成了!”一大早,媒人就来到李老汉的院坝里,大声地嚷嚷着:“男方家答应了这门亲事,让我问下你们还有哪些要求?”
“您快坐下,我给您泡茶。”李老汉把媒人让进堂屋里坐下。
“叶子,你把茶叶拿点出来,给媒人泡茶。”李老汉对女儿说。
“哦。”叶子答应着,进了灶门间。
“妈,茶叶在哪儿?”叶子问正在做早饭的李大娘。
“茶叶?你老汉一年也不买茶叶,哪来的茶叶。”李大娘说:“叶子,你做饭,我出去陪媒人说话。”说完,李大娘拿了一只碗,倒了一碗白开水,离开了灶门间。
“太谢谢你了!家里没有茶叶,您将就喝碗白开水吧。”李大娘进到堂屋,歉意地对媒人说。
“没事的,没事的,白开水一样解渴。我们农村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媒人笑呵呵地说。
媒人端起碗,用嘴吹了吹,轻轻地喝了一口。继续说到:“人家男方家答应了这门亲事,让我问下你们还有哪些要求?”
“没得要求,没得要求,过得去就行了。”李大娘说。
“就是,就是,还要求啥子,过得去就行了。”李老汉附和着李大娘说。
“那我就给男方带话,让人家选个好日子,来迎娶你家叶子。”媒人的脸上是笑开了花。
“这个不急嘛,我们得给闺女准备嫁妆。”李老汉说。
“这个不妨,你们准备嫁妆,他们看好日子,还要筹备婚宴,都是要时间的,也不是很近的日子。”媒人说完,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就这样定子,我去男方家回话。”
媒人走后,李老汉对李大娘说:“院坝子里的那根柏木,放了好几年了,我看就找个木匠做一张花床,作为叶子的陪嫁,你看成不?”
“成,咋不成呢,叶子长这么大,还没有一张像样的床。只是我这心头啥不得。”李大娘显得有点伤感。
“我也啥不得啊,这不还有一段日子,你们两娘母就多说说话。我去找木匠了。”李老汉说完就出去了。
第二天,木匠就带着木匠家什来到了李老汉家,做起了花床。李老汉给他打下手。
把木头锯成木板,把木板锯成木条,把木条刨光,在木条上划线、凿孔,在木板上雕花,十几天一张做工精细漂亮的花床就做成了。李老汉又请了油漆匠漆上大红的颜色,喜庆的气氛也就有了。
出嫁的前几日子,李老汉的几个侄儿就抬着花床,从那个叫做景沟的地方出发,送到邻县阳北沟的男方家——也是叶子以后的新家,作为叶子的婚床。
几日后,叶子嫁了过来,成了我的——永远也不会见到的岳母。
婚后,岳父与岳母恩恩爱爱,在这张花床上生下了一对女儿——我的妻子与她的姐姐,只是命运多舛,岳母与妻姐先后早早地在这张花床上离开了人世。
从部队退伍后,我嫁给了妻子,曾在花床上睡过几百个日夜,可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我想喊却喊不出声,想醒过来却睁不眼,好像有个人在摁着我的手脚。我坚信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可每次梦醒后,我觉得那个摁我的人就是我的岳母,她是从那边回来看我们一家的。
前几日,妻子说把花床拆了卖了,换成新式的席梦思床。
我与二姑说起时,二姑说:“不卖,那么好的床,隔一段时间就睡下子,也是对逝者的一个念想。”
床是没有生命的,但因为人卧于上休息,沾上了人气,也就有了灵性,就成了活物。岳母的陪嫁——花床——如今是属于我的,因为一直有人睡在上面,也就一直完好地存在着,逝者虽远去,从“有”归于“无”,但因“床”在,“无”也还是“有”。
作家简介:
田向文,山西应县人,原56042部队战士,退役后定居大邑,现为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杂文学会会员。先后在《成都日报》《四川经济日报》发表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