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城之狗与狗屎及其它

Y城之狗与狗屎及其它

作者 ▏苦笑夫子

一、

Y城之狗有玲珑如鼠者,可作掌中之舞。罗圈腿,内八字,蹒跚碎步,稚态可掬。色白如雪,目黑如珠。喜少女,入怀偎依,摇尾乞怜,忸怩娇憨,极尽能事。主人每出行,置其于手袋,露头于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众人争睹,道尝为之塞也。

Y城之狗有壮如牛犊者,运蹄如风,轻盈如烟。喜吠。中夜吠起,空穹雷鸣,愤激悲切,犹强人诛其考妣焉。一狗吠,满城狗吠,喧天动地,经夜不息,人不能眠。主人外出,一时不归则狺一时,一日不归则狺一日。忠而独专,唯主人之鼻息是仰,余皆视为仇雠。故远近之客无敢近之宅者也。主仆遂成寡人,犹寡而自得。

Y城之狗有丑如魑魅者,价值连城,保险百万。其狗也,色褐黑,骨瘦如柴。额有一撮灰毛,冲天作盛怒状。目眦红肿,溃肉外翻,多眵,色黄。垂舌于吻外三寸许,不可纳。鼻舌之间,有涎水流挂,悬浊异臭,昼夜不息。遂于吻下系一花袋盛之,曰香囊。贵妇捧之参狗狗选美之赛,下车伊始,未及招摇,路人皆避之如虎,跌仆蹈藉矣。赛毕得冠军,获奖金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八毛。六八之数者,顺发也。

二、

有Y城有狗痴者,家资中平。豢二狗,曰大儿、幺儿。大儿病殁,做小道场,披麻唱哭三日,历数种种乖巧,水米不进。割厚葬之,树碑,铭曰“大儿之墓”。忌日往悼,纸烛牲礼,一应俱全,历三年。倍爱幺儿。幺儿卧,必与夫妇同榻,居中。幺儿食,必以肝肺,必爆炒,必佐以海胡二椒,必拌东北米饭,必浇香油,缺一不可也。幺儿饮,“蒙牛”也,“粒粒橙”也,余不顾。即零食之果冻,亦非“喜之郎”莫属。换它,以舌顶之,哀鸣不纳。日晨早起,必癞皮狗痴之须发颜面,直至流汤滴水,濡发覆额,尽兴方罢。幺儿野遛,狗痴必捉棍在手,驱赶它狗,盖母狗也;然大儿在日,每遇母狗,必使与交,盖公狗也。

吾尝见Y城之恶少,领一高大威猛之德国牧羊犬,冶游于免费公园。无绳,无项圈,长舌近尺,吹气生风,目光如炬,喉音若狮。左冲右突,随心所欲,如入无人之境。游人尽皆侧目,避之唯恐不及,全园遂大乱。忽遇一少妇,怀抱婴儿。恶少口哨三声,命狗近之,跳跃奔腾,绕走数匝。少妇面如土色,唯紧搂婴儿,闭目等死,觳觫如虎视之羊。狗主则于远处,悠然静观。盖其人假狗威,谅无人敢止也。

吾亦尝见Y城之妇,携二狗乘公共汽车,分占一座,其人自立于旁,张臂作护卫状。时值正午,站立者众。司机曰:“带狗的让人坐!”妇忿然曰:“保护动物,最新国策,吾狗小弱,天可怜见。汝不爱狗,焉能爱人!汝欲爱人,先必爱狗!”众皆嘿然。

邻有祖孙,居人废屋,家徒四壁。养一狼狗,状貌伟大,遐迩无与匹敌者。一局长出资二万欲贾之,不。他日晨,孙与狗戏,怒之,扑孙,啮断颈动脉,血喷尺余,立毙。老妪出,又扑之,啮面,重伤。众人力捕之,欲杖之死。老妪曰:“此狗吾狗也,汝等死之,吾请先为之死!”拒救护。众人罢,待救护车开走,方毙之。暴尸通衢三日,路人莫敢之近也。

三、

Y城休闲之所,少有垃圾,却多狗屎。故道虽平坦宽阔,亦不敢昂首信步,一往直前也。夫子近视,常踩狗屎。故每日卖菜归家,必查鞋底,一切脏污,皆疑为狗屎,必欲洗之而后快。与家人散步于二环,行十余米,有块垒,色黑,曰:“陈狗屎也”,令绕之。行七八米,有凸起,色黄,曰:“鲜狗屎也”,令越之。行五六米,有滩涂,色杂,曰:“稀狗屎也”,令避之。如此跨越跳踉,行不百余步,兴致全无矣。正沮丧间,却有一剽悍半裸之牛人,牵一高头大狗,劈面疾驰而来。慌忙闪避,却觉脚下不适,视之,狗屎也。气急败坏,欲坐草坪暂歇,以手撑地,柔软不寻常,慌忙跃起,举掌视之,亦狗屎也。无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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