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山作家群]徐斐的诗《再上湘江》（外二首）

柳宗元与永州

你是个文人，也是君王的臣子

你是我的知音，也是尘世的过客

我们沽酒，不论英雄

我为你掌灯，看你满怀绝望

一步步捱到永州，虚弱得

如同一只断了翅的鸟，其实你的一生

本就是皇帝笼子里把玩仕途的经历

有着自己的疼痛，也有自己的喜悦

被贬，予情山水——写意小石潭与异蛇

与己书，与他人书——

我们的江湖很深，但是清浅

我们爱青山绿水，放养自己

是羁鸟，是池鱼，是闲云，也是野鹤

往来有鸿儒，也有白丁

那些疾苦与苛政有关，与酒的杂质有关

于推杯换盏中靠近不能言说的真相

描绘这个人间，纸笔深陷大地

北风越过，你的头部悄悄伸向大地

带着不安，即便畏缩不前

再上湘江

你眼底的清波轻摇着时光

仿佛你的气息就在这片江水之中静止

一束银白的光彩撷自公元815年的月色

照亮来自永州的叹息

照亮你仕途的坎坷

你也曾仰望，在另一个遥相呼应的人身上

找寻慰藉，以及愤怒

源自私事，也因为公事

有人泛舟，也有人垂钓

有浣衣的女子，洗净你的心和眼

将过去清零，正义从人间走失

湘江退回原形，徒留大面积的忧伤

堆成滩涂 ，设置加官进爵的壁垒

那是文人良知的隐喻，如白纸黑字的证词

写进骨头里，有些字在岸边长满青苔

装满忧伤，未来来不及树碑立传——

写定碎石与浩荡的荒芜，一同沉入江底

和我一样沉默寡言，游弋的鱼群

正逆流而上，洄游在长安的路上

过阳明山

我寻着唐人的足迹，来到阳明山却是本愿

烟花三月，追随杜鹃花海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停下脚步

当我探寻奇峰怪石与云山雾海的孤傲

而比孤傲更孤独的是重生

脚下的土地开始有了腥味

一棵树有一棵树的宿命，在永州

被贬的文人妄图写一篇诗性小说

从高处到低处的人，身心疲惫

他试图忽略许多情节

他想直接写出绝望和流逝

不要沮丧，听鸟落在枝头上的声音

和去年的故人相似

我有时怀疑，我早已遗失在竹海的怀抱中

膜拜万寿寺，祈雨，翻阅《游黄溪记》

周而复始寻找你身体里的刻度

往后，再往后，去等鸿雁的来信

去听马蹄从遥远的长安奔来，在潇湘之源

月亮刚刚满盈，一声抛锚的叹息

更容易令心如悬旌，看我拥住云的发髻

堆积，散开，以穷尽人事变迁

反复演算，直到嵌进逐渐炙热的眼神

这是我们的不幸，也是我们的幸运

徐斐，男，笔名凌际。生于上世纪80年代末，湖北黄石（开发区汪仁镇）人，暂居广东。2007年开始文学创作，有诗歌作品发表与获奖，诗歌作品见《诗歌月刊》等刊物，有作品入选《辋川：中国80后诗选实力派专号（二）》《80后文学选》《漂泊的一代：中国80后诗歌》等选本。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