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22)谷永讨伐刘氏政权的檄文
读通鉴(122)谷永的讨伐刘氏檄文
永始二年丙午,公元前15年
春,正月,己丑,安阳敬侯王音薨。王氏一族唯有王音行为修整,数次谏正,有忠直气节。
二月,癸未夜,星陨如雨,绎绎,未至地灭。
乙酉晦,日有食之。
三月,丁酉,以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红阳侯王立位特进,领城门兵。
京兆尹翟方进为御史大夫。
任命谷永为凉州刺史,奏事京师,安排定下来之后,谷永准备出行就任,皇上派尚书问谷永,受所欲言。谷永对答说:"臣闻王天下、有国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如使危亡之言辄上闻,则商、周不易姓而迭兴,三王不变改而更用。夏、商之将亡,行道上的人皆知。而高层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自危,是故坏日子一天天广大而不能自知,大命将倾而不能自寤。《易》经说:'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陛下诚垂宽明之听,无忌讳之诛,使刍荛之臣得尽所闻于前,群臣之上愿,社稷之长福也!元年,九月,黑龙见;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陨;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间,大异四发,二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乱,都未曾有过。臣闻三代所以陨社稷、丧宗庙的原因,皆由妇人与群恶沉湎于酒;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国,养生泰奢,奉终泰厚。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陈其效。
"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倾动前朝,熏灼四方,女宠至极,不可上矣;今之后起,什倍于前。废先帝法度,听用其言,官秩不当,纵释王诛,骄其亲属,假之威权,从横乱政,刺举之吏莫敢奉宪。又以掖庭狱大为乱阱,榜棰〈疒朁〉于炮烙,绝灭人命,主为赵、李报德复怨。反除白罪,建治正吏,多系无辜,掠立迫恐,至为人起责,分利受谢,生入死出者,不可胜数。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
注:这段把成帝骂得狗血淋头,但只字未提王家贵戚乱政,说的反而是成帝本人好色的事,并且把成帝骂前所未有之昏君。用什么样的标准来对照的?秦二世、夏商末代昏君,这是给成帝定罪的。
"王者必先自绝,然后天绝之。今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轻无义小人以为私客,数离深宫之固,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随,乌集杂会,饮醉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淆无别,黾勉遁乐,昼夜在路,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积数年矣。
"王者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上亡。是以明王爱养基本,不敢穷极,使民如承大祭。今陛下轻夺民财,不爱民力,听邪臣之计,去高敞初陵,改作昌陵,役百乾溪,费拟骊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后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饥馑仍臻,流散冗食,餧死于道,以百万数。公家无一年之畜,百姓无旬日之储,上下俱匮,无以相救。《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镜考己行,有不合者,臣当伏妄言之诛!
"汉兴九世,百九十余载,继体之主七,皆承天顺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兴,或以治安;至于陛下,独违道纵欲,轻身妄行,当盛壮之隆,无继嗣之福,有危亡之忧,积失君道,不合天意,亦以多矣。为人后嗣,守人功业如此,岂不负哉!方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陛下,陛下诚肯昭然远寤,专心反道,旧愆毕改,新德既章,则赫赫大异庶几可销,天命去就庶几可复,社稷、宗庙庶几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
帝性宽,好文辞,而溺于燕乐,皆皇太后与诸舅夙夜所常忧;至亲难数次骂他,故推谷永等使因天变而切谏,劝皇上采纳用之。谷永自知有内应,展意无所依违,每言事辄见答礼。至上此对,皇上大怒。卫将军王商密擿谷永令出发即去。皇上使侍御史收捕谷永,敕过交道厩者勿追;御史不及谷永,还。皇上意亦解,自有悔意。
注:谷永这段话,很长,几乎把皇帝骂成狗屎,但是皇帝竟然还让他大摇大摆地去上任当官,为什么?没有看出这是王家发出的一篇讨伐的檄文吗?以后王家代刘家就有了依据和理由,你就是昏君,超过了商纣和秦二世的那种,不代替你代替谁。皇帝竟然自有悔意,可见王家步步为营,计谋之深。史家记下这段也让后来者读到感到心惊肉跳。
皇上曾与张放及赵、李诸侍中共宴饮禁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噱。时乘舆幄坐张画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侍中、光禄大夫班伯久疾新起,皇上顾指画而问班伯说:"纣为无道,至于是虖?"
班伯对答:"《书》云:'乃用妇人之言',何有踞肆于朝!所谓众恶归之,不如是之甚者也!"
皇上曰:"苟不若此,此图何戒?"
班伯对说:"'沉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号式呼',《大雅》所以流连也。《诗》、《书》淫乱之戒,其原皆在于酒!"
皇上于是喟然长叹说:"吾久不见班生,今日复闻谠言!"张放等不怿,稍自引起更衣,因罢酒而出。这时长信宫庭正好有使者林表来,闻见这种情况。
后皇上朝见东宫,太后哭泣说:"皇帝间颜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军所举,宜宠异之;益求其比,以辅圣德!宜遣富平侯立即就国!"
皇上说:"诺。"皇上诸舅闻之,以风丞相、御史,求张放过失。于是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进奏"张放骄蹇纵恣,奢淫不制,拒闭使者,贼伤无辜,从者支属并乘权势,为暴虐,请免放就国。"皇上不得已,左迁张放为北地都尉。其后比年数有灾变,故张放久不得还。玺书劳问不绝。敬武公主有疾,诏徽张放归第视母疾。数月,公主有瘳,后复出张放为河东都尉。皇上虽爱张放,然上迫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注:皇帝和张放在禁中喝酒,这事正好被太后的人看到了,于是就把张放给赶出去了,张放是皇帝的亲外甥,也是唯一站在皇帝这边的势力,王氏自然不能留他,王家的人那么奢侈,干再坏的事,皇帝也动不得,谷永这样大骂皇帝,皇帝无可奈何。但张放一次喝酒不注意形象给抓到把柄就给赶走了。这些事综合来看,皇帝是杀不了舅舅的,这时的成帝已成为王氏的垫脚石,只等选一个人上位代替了。
邛成太后之崩也,丧事仓卒,吏赋敛以趋办,皇上听闻后,以这件事责问丞相、御史。冬,十一月,己丑,册免丞相薛宣为庶人,御史大夫翟方进左迁执金吾。二十余日,丞相官缺,群臣多举翟方进;皇上亦器重其有才能,十一月,壬子,擢升翟方进为丞相,封高陵侯。以诸吏、散骑、光禄勋孔光为御史大夫。
翟方进以经术进,其为吏,用法刻深,好任势立威;有所忌恶,峻文深诋,中伤甚多。有言其挟私诋欺不专平者,皇上以翟方进所举应科,不以为非。孔光,褒成君孔霸的小儿子,领尚书,典枢机十余年,守法度,修故事,皇上有所问,据经法,以心所安而对,不希指苟合;如或不从,不敢强谏争,以是久在位而安全。时有所言,辄削草藁,以为章主之过以奸忠直,人臣大罪。有所荐举,唯恐其人之闻知。沐日归休,兄弟妻子燕语,终不及朝省政事。有人问孔光:"温室省中树,皆何木?"孔光嘿然不应,更答以它语,其不泄如是。
注:这次提升的两个人,一个性格怪,把柄多,容易控制型的,一个呢,则是老好人型,从来不搞事,王家试探过他,问皇宫里是什么树,孔光就顾左右而言他。孔光谨慎,不留把柄给人。
翟方进这个人是用来顶锅的,从他提升这天开始就注定的。
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卫将军王商厌恶陈汤,奏"陈汤妄言昌陵且再发迁徙;又言黑龙冬出,微行数出之应。"廷尉奏"陈汤非所宣言,大不敬。"下诏以陈汤有功,免为庶人,徙边。
皇上以赵后之立为皇后,淳于长有力焉,故感谢他,乃追显其前上奏罢昌陵之功,下公卿,议封淳于长。光禄勋平当以为:"淳于长虽有善言,不应封爵之科。"
平当立即被下派左迁巨鹿太守。皇上于是下诏,以常侍闳,侍中、卫尉长首建至策,赐淳于长、闳爵关内侯。将作大匠解万年佞邪不忠,毒流众庶,与陈汤俱徒敦煌。
初,少府陈咸,卫尉逢信,官簿皆在翟方进之右;翟方进晚进,为京兆尹,与陈咸厚善。及御史大夫缺,三人皆名卿,俱在选中,而翟方进得升任。又碰上丞相薛宣得罪,与翟方进相连,皇上使五二千石杂问丞相、御史,咸诘责翟方进,冀得其处,翟方进心恨。陈汤素以材能得幸于王凤及王音,陈咸、逢信皆与陈汤相善,陈汤数称之于王凤、王音所,以此得为九卿。及王商黜逐陈汤,翟方进因奏"咸、信附会陈汤以求荐举,苟得无耻。"皆免官。
是岁,琅邪太守朱博为左冯翊。博治郡,常令属县各用其豪桀以为大吏,文、武从宜。县有剧贼及它非常,博辄移书以诡责之,其尽力有效,必加厚赏;怀诈不称,诛罚辄行。以是豪强慑服,事无不集。
注:用土豪治土豪,这和以夷治夷是一样的。王家用刻薄的翟方进把群臣里还有死忠于汉的那些人给整走。剩下就是以谷永为代表的忠于王氏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