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场电影
(作者宁朝华声明: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李旭民老是怀念乡村露天电影的场面,那是多么热闹的时刻啊,几个村的人聚在村头的晒谷坪里,人声鼎沸,大伙儿惬意地说笑着,孩子们像鱼儿一样在人潮中穿梭,银幕上的人眼花缭乱地演着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人能够在一起分享乡村特有的喜庆与快乐。
有一场电影,李旭民是一直记在心里面的,那是同村人张百军家二十年前放得那一场,一想起,李旭民心里就隐隐作痛。
那一年七月,李旭民和张百军作为老塘村仅有的两名高中生,一同参加了高考。他们俩都是老塘村的骄傲,在县城的中学,他们俩一直相互交替霸占着第一第二名的位置,竞争了几年,也没能分出个高下来。不过,他们俩的关系挺不错的,都是依靠几亩田过日子的农家孩子,没有那么多小心眼。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高考前的一个月,李旭民患了阑尾炎,一开始想忍下来,后来实在忍受不了了,李旭民的父亲只好带着他到医院做了手术,前前后后耽误了两星期的时间。
高考成绩一出来,张百军考取了省城的一所本科院校,学的是经济专业。李旭民只能勉强上个中专,父子俩关起门在家里长吁短叹了好几天,最终,李旭民含着泪听从了父亲的意见,填报了一所师范学校。
临近开学的时候,张百军按照农村办喜事的惯例,宴请了亲朋好友,村里也每户请了一个去吃酒席,当晚,在村头的晒谷坪里放了一场电影。
李旭民一家没有去吃酒,也没有去看电影,房门紧闭着,一家三口咬着几个煮熟的大红薯,表情阴郁。李旭民后来听别人说,那天张百军喝得醉醺醺的,在乡亲们的交口称赞中手舞足蹈,那一晚的电影特别好看,几个武打片让孩子们看得非常过瘾。
呆坐到深夜,父亲突然对李旭民说:要不,明天咱们家也放一场电影吧?李旭民头也不抬,果断地回绝了父亲:不放!两个字像钉子一样,嵌入了夜色。
日子就如村西头小河里的水,哗啦啦地流走了,带走了青葱的年华,也带走了若明若暗的忧伤。转眼间,李旭民和张百军就走上了工作岗位,李旭民被分配到家乡的小镇初中做了一名孩子王,张百军则分配到了县机关做了一名公务员,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两人在各自的人生中演绎着日常的喜怒哀乐,虽然节日回家时偶有遇见,也不过是简单地寒暄几句。
那一场露天电影,成了横亘在李旭民心头的一座山,或一道沟壑,让他无法再一次走近张百军,对张百军而言,似乎也是如此。
李旭民逐渐地接受了自己的人生,许多个日升日落,他在三尺讲台上手握着雪白的粉笔,面对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稚气的眼睛,侃侃而谈,觉出了生命不一样的滋味和意义。
张百军在李旭民看来,却是越来越陌生。自从当上了副局长之后,张百军每一次回家都是前呼后拥,举手投足间尽显威风,尤其是在乡亲面前,也是一口娴熟的官腔。村里人没有人敢再叫他的小名,一口一个“张局长”称呼着,双手接过张百军随手递过去的高档香烟,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一幕,让李旭民深感悲哀。从那时开始,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偶尔遇见,张百军头一抬,眼睛朝李旭民脸上睥睨一下,就飞快走过去了。
三年前,张百军荣升为局长,在老家门前放了二十大盒礼花,炸雷一样的响声在村子上空足足回荡了个把小时。这一回,李旭民内心非常平静,放就放吧,人家升官了总归是一件喜事儿。
但是,让李旭民不能接受的是,那一年,张百军在老家盖了一栋大别墅,整体三层,毁了村里的两亩农田,围成自己的院子,连招呼也没有跟村里人打一个。别墅盖好后,那才叫一个豪华气派,大门口擎起两根粗大的罗马柱,二楼整体的落地窗玻璃折射出蓝幽幽的光,外墙一例是雪白的涂料,窗户呈拱形的设计,从偌大的院子到客厅,清一色光泽剔透的大理石,更别说屋内的装修摆设了。
别墅落成的那一天,张百军家院子门口的水泥大坪和马路上,停满了各色各样的小车,大腹便便的客人和同样大腹便便的张百军聊得非常起劲。乡亲们没一个得到过邀请走进院子,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就像二十几年前在晒谷坪里,观看张百军家放映的那一场电影一般,但是,已没有了当年那一份亲切和喜悦。
李旭民心里,更是像吞下了几百只苍蝇一般难受,眼前的这一幕,让他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些许不安与恐惧来。
答案似乎很快就到来了,年关将近,李旭民放寒假回家,好多乡亲拉住他,跟他说起了同一件事:张百军被抓起来了,公安在他别墅里搜了大半天,里面的钞票多得数都数不清,还有,他城里面居然有三个小老婆……
如果,当年晒谷坪上的那一场电影是我请来放映的,今天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想到这里,李旭民背后就沁出了一层细汗,心里面不禁发出了感慨,人的一生啊,多么像一场电影,每个人既是导演,又是主角,电影的情节与结局,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