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大学(第九章)
第九章 圣诞礼物
早上一起床,侯小海便开始翻阅昨天的留言,然后核对候小力记录的客户名单,和上面写的地址,将一份份药品包装好,在大脑中设计着最佳乘车路线,估计待会还会收到客户留言,他也作了充分的准备。
果然,在他送了二个客户之后,便又收到了留言,然后又调整了行程路线,继续送货,临近中午,他收到了李俊的留言,明天是他和邹蓉大喜的日子,恭敬各位嘉宾光临,俩人的婚礼,并留有婚礼酒宴的准确时间,和举办的酒店。
明天就是圣诞节,这个节目在他心目中是神圣的,更是重要的,在事隔三年之后,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圣诞节的气氛,那满街的圣诞节促销广告,又一次让他体会到节日的躁动,和这座超级大都市的温度,仿佛这个节日为他打开了一扇窗口,可以看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可以让他回到从前,回到从前那个万人空巷的圣诞夜,似乎只有沉寂在对那美好往事的回忆中,才能让他得到温暖,获得生命的力量。
他不停地赶车,匆匆地穿过一条大街又一条大街,将药品送到每一家诊所,再赶往下一个目标,这似乎就是工作的全部意义,在他送完了药品之后,街上的年轻人明显地多了起来,人流的节奏也加快了,他隐隐地感觉到了夜幕后的那百万人潮开始涌动,只要黑夜一降临,他们立刻将从这城市的大街小巷,涌向那十里商业大街,此时,尽管他奔波了一天,身心疲惫,可想到了那一幕,他开始心潮澎湃,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声音在召唤。
为了不让自己这颗孤独的灵魂飘走,为了让自己体会到这座城市余温,他顾不上一身的疲惫,不停地向前走着,向着那个让心感觉到温暖的方向。
快到人民广场时,他找了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点东西,然后穿过大街,来到广场的花园,在那张从前过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太阳快落山了,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西下的太阳了。那个紫色的落日里,有一种特别的温暖,可以抚慰孤独者心灵,他静静地守在这个黄昏里,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被那一人高的绿化墙过滤掉了,让他可以听到从前哪圣诞夜的声音,听到那些一次次回荡在梦中的声音,他静静地回到了梦境中。
夜幕终于降临了,零零星星的爆竹,开始响起来,当一声巨大的爆竹在不远处响起,侯小海从假寐中醒来,他已经听到了都市的人流,在潮水般的涌动,这是圣诞夜,但他更希望有真正的给人派发礼物的圣诞老人。对人生而言,每个人都需要礼物,无论是孩童还是轻年人、成年人,人生需要礼物。礼物可以鼓励少小不懂事的读书郎,也可以鼓励工作突出的蓝领。一件人生的礼物,让人们永远热爱生活,让人们活在幸福之中。
他沿着夜色走去,华灯初放的都市,巨幅的霓虹灯糕牌,灯火通明的大街,波浪起伏的人流,都汇向那十里商业大街,仿佛是在赶赴一场人生的盛宴,他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腰间的BB机不时响起来,那是寒采意的留言,龙博一的留言,还有王秋林给公司员工的留言,他还收到了冯海光、蒋品超以及曾祥文等人的留言,祝他圣诞节快乐。
他无心回复任何人,因为他不可能快乐,他希望自己能在这个夜晚保持这份孤独,让人流淹没他,淹没在这都市的汪洋大海中,他紧锁眉梢,无声无息地徜徉在人潮中,随波逐流,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梦想,但没有一盏属于他,他漫无目的,那里人多就涌向那里,人满为患的商场,飘着浓烈的烧烤香的小吃街,还有哪悬挂着一排排灯笼的,像灯河一般璀璨的夜市,在一支支,人流中沉浮着。
时间,再夜色中流淌着,爆竹不时掀起一个个高潮,震天动地的礼花,一阵阵照亮深邃的夜空,他不停地走着,随着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人群越来越拥挤,或许他需要的就是这热情高涨的人气,在人群中,他无心观望左右前后的青年男女,他举头仰望夜空,一直昂着他的脑袋,看着一朵朵礼花绽放,又归于沉寂。
不知到了何时,他突然听到刺耳的声音。
在一阵不安的骚动之后,浩浩荡荡的夜游队伍开始出现混乱,他仿佛感觉到了三年前那意外的场景,紧接着传来了高音喇叭刺耳的叫喊:
“圣诞夜的游客们请注意了,这里是市中心商业街,本地段严禁燃放烟花爆竹,请广大市民积极配合,我们做好安全防范工作,广大市民同志们请注意了,本地段严禁烟花爆竹,为了保证圣诞夜的安全我们收缴一切可燃放的………
侯小海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心商业街的十字路口,路中央三辆并排的警车一字排开,闪着蓝色耀眼的警灯,人流像潮水般的四周散开。
他默默地面对着眼前的警车,听着那刺耳的喇叭喧嚣,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望着十字路口的对面,看着那些躲开警车的青年男女,仿佛他就在那人群中,他一直注视着对面,仿佛在寻找自己当年的身影,他的短暂幸福的时光就是在对面结束的,他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他绝不会那么傻乎乎地手里一直攒着那支巨大的爆竹。他相信很多人在失火之后,都意识到了手里的爆竹会成为罪证,都扔掉了,而始终陶醉在幸福时光中的他,尽管大脑中也闪现过那种意识,可是他太幸福了,除了她,他顾不上想任何问题,况且是她买的爆竹,他舍不得扔下。
他默默地伫立在十字路口,一个小女孩在收缴爆竹的警告下,不安地仍掉手里的爆竹,那支爆竹刚刚滚落到了他的面前,他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支巨大的爆竹,紧紧地攒在手里发呆,警灯不停地闪着蓝光,四下散去的人流将他独自一人仍在了路中央,对面的警察在注视着他,四周的行人也在侧目他,就在这人们异样的目光中,他突然感到有一个特殊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他慢慢地转过身,就在当年她消失的路口,就在他看到她最后一瞥的地方,在混乱的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个他最熟悉的女孩,一个与当年的她穿着一模一样的粉红色运动装的女孩,正站在那里,如梦境一般,他出神地凝视着她,是梦境还是现实?难道时光真的可以倒流?
她依旧是那种期待的眼神,望着他缓缓地走过去,他隐隐地感觉到,在这个异乎寻常的圣诞夜,今天与三年前的今天对接了,现实和梦境重叠在一起,他走过去,看着他在魂牵梦绕的心爱的女孩,终于挣脱了捆绑了他三年的枷锁,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泪水簌簌地流下了她的脸庞,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中学时代,只有那个情窦初开的他,那个涉世不深的他,在面对他曾经爱过,并一致深爱着的女大学生,一个将自己变小的她,才敢这般大胆地哭泣,大胆的拥抱,尽情地流泪。
在二个人紧紧地拥抱中,他们慢慢地找到了从前的感觉,仿佛一起回到了三年前的圣诞夜,她慢慢推开他,上下打量着,半响嘴里挤出了四个字:“更英俊了!”
“想死你了!”侯小海。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就当着现在就是三年前,你说我们该干什么?”
侯小海愣住了,慢慢地他终于反应过来,紧紧拥着她挤进杂乱的人流,她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那张三年前就装进了他胸中的笑容。
他们离开大街,离开了人潮涌动的人海,钻进小街小巷,将沸腾的夜市甩在了身后,当俩人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来到那扇熟悉的小门前,侯小海望着院里透着一丝灯光显得有些犹豫说道:
“里面灯是亮的!”他是想提醒她,家里是否有人。
她仰面望着他,狡狤地说道:“你忘了!我们出门时没关灯。”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天他们忘了关灯,她打开院门,先迈二步然后转身对他笑,边往后倒走,到了台阶前,才转过身去,打开房门之后,又转身说道:
“等一分钟,再进屋!”说完她进屋掩上了门。
片刻,屋里传来了她的声音:“可以进来了。”
侯小海忐忑不安地迈上台阶,轻轻地推开了门,他惊喜地发现,这屋子里仍旧是从前的模样,仿佛是下午他们刚出门回来。
姜以姿得意地走到他面前,兴奋地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示:“请!”
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相信,他已回到了三年前,他重新拥有了这一切,青春、理想、爱情、咖啡、热牛奶。
坐在那宽大的沙发上,他尽情地享受着眼前的一切生活多么美好,她是那样的醉人,一个美好的未来再向他召唤,在为他端上了热牛奶之后,她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俩人似乎在倾听彼此的心声。
良久,她才抬起头,说道:“看!时间过的真快,又转钟了。”
侯小海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说道:“还是你先洗吧。”
“好吧!我今天确实累了。”
时光在倒流,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消除了紧张心理的侯小海,尽情地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这个晚上既是在复制过去,又在延续着从前,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手投足,都是那样迷人,都唤起他对往事的回忆,都唤起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她的指挥下,在她的督促下,他洗漱,冲凉更衣,重温着过去的美好时光,当他从洗漱间出来,嗅着身上睡衣的味道时,坐在沙发上的姜以姿不以为然地说。
“别闻!那是你的味道,就昨天穿了一回。”
这种感觉太好了,他挨着她身边坐下,她替他端起茶几上牛奶,递到他嘴边:“趁热喝,待会就凉了。”
他边喝边消磨着这美妙的时光,他不用多说一句话,他们用心交流,用心沟通,仿佛说出口的话是多余的声音,他们共同分享着在这寂静的夜晚,静静流淌着的时光,体会着人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究竟什么是幸福,就是俩个相爱的人一起用爱雕琢这一段温柔的时光,用心体会用心琢磨,守着时光一分一秒地流过去,直到永远。
在时光一分一秒地敲打中,俩个人似乎都睏了,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她抬起依靠在她肩上的头,指着茶几上的那支巨大的爆竹问道:
“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这支爆竹放了再睡?”
侯小海回答:“是应该放了,它可以帮我们提精神,赶走瞌睡虫,我不想睡着了,那样一会就天亮了,这样待着多好。”
“可我有些睏了。”她说。
侯小海起身拿起那支爆竹,走到了门外的台阶上,姜以姿立刻振作精神,抓住他的手臂,看着他点燃那支巨大的爆竹。
在逼仄的空间里,那支被点燃的爆竹,以震聋发聩的巨响,“轰”的一声冲上了夜空,它的哨响,划破了夜色在高高的天上,爆开了一朵绚烂的菊花,那银白色的菊花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终,淹没在了夜空的海洋中,变成了那辽远的星星,给人以无限的联想。
又是一个好日子,阳光像金子一样洒满了这座城市,侯小海还没有睁开眼,就闻到了热牛奶的香味,他一睁开眼,姜以姿已将托着牛奶蛋糕的托盘,送到了他的面前。
“亲爱的,该起床了。”
他揉揉眼坐起身,望着她那张无可挑剔百看不厌的脸,将托盘接过来,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拉着她双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她睁大了眼看着他问。
“大白天,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看的!“
“是第一次,上一次可能我太紧张,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记住。“
姜以姿听了胸口“砰砰“直跳,转过脸,避开他痴情的目光:“我不相信!就算昨晚你也没少看。”
侯小海扒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说道:“我没看够,我总担心自己在做梦。”
她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从头到脚仔细看看,或是在你身上找到一个痣,或是别的什么记号,缺陷,这样我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否则,只要一转身看不到你,我就会怀疑这是一个梦。”
无奈的姜以姿,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道:“那你就随便看吧,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偏要看别人的痣,或是缺陷。”
侯小海掰开她掩着面部的手,俯身细瞧了她的每一只手,每一只手指,非常失望地撸起她的睡衣,仔细检查了她的两只胳膊,仍然一无所获,然后,又抱着她的脑袋,察看她的头和颈项,也没找到一点疤痕,姜以姿见他这般认真,在他怀里“咯咯”地打滚笑了起来,滚到了床了另一头。
仍不罢休的侯小海,又将她抱了过去,按在自己的大腿上,非要找到一点缺陷不可,拗不过他的姜以姿,让他放开自己,让他坐起来,自己告诉他缺陷在哪里。
侯小海撒手后,她面对他坐直身子,双手抱膝双脚并拢,放在他的面前,讪笑着瞟了他一眼之后,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脚背说:
“你看这右脚背宽,左脚背窄。”
侯小海看了半天没觉得有区别,动手摸了摸两只脚背,也没感觉,姜以姿告诉他,自己穿皮鞋时有感觉,总是右脚觉得挤,左脚感觉正好,每双皮鞋都是如此。
侯小海仍不能接受,他将两只脚端详了很久,才有了一个发现,说她的每只脚的脚趾,就像是五条由大到小并排在一起睡觉的蚕,趾甲就像蚕的头部,所以,这两只脚都有“残迹”。
这不过是变向地夸奖她的美足美趾,姜以姿让他别闹腾了,赶快吃早点,考虑一下今天该怎么安排。
侯小海这时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老乡,李俊和邹蓉结婚的大喜的日子,姜以姿没想到他和邹蓉还有联系,他说不为别的,只因邹要嫁自己的同乡,他们在长途客车上遇见了。
时光在倒流,在这个华美的院落里,俩个年轻人仿佛忘记了一切,沉醉在眼前的浪漫时光里,侍侯小海吃完早点,漱洗完毕,准备与他一同赴宴的姜以姿,亦经过精心打扮出现在客厅里,侯小海不仅为她时尚的装扮,优雅的气质惊叹,也再一次为她美貌震惊,他恍兮忽兮如在梦中,她无需用超前的时装,也不要过于鲜艳招摇的色彩,只要以自己的品味穿出自己的格调,在那一不留心之间,你就会发现她貌似寻常的惊艳,他深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在着装上能穿出如此神奇的效果,没有谁曾经拥有过,她那张精致无比完美无缺的脸,在他眼中她越来越让人着迷,那怕她一个不经心的动作,都让他觉得回味无穷。
看见她脚上穿的是一双皮鞋,侯小海立刻想到她说穿皮鞋会挤脚,非要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他蹲下去看个究竟,看一看她的脚是不是挤坏了,她扶着侯小海的脑袋说:
“喔!亲爱的,你别这样,你的爱太痴迷,令我感到不安。”
是的,他太痴迷,他无法不痴迷,他不能自己,他察看她的脚,小心翼翼地帮她穿上丝袜鞋子,一丝不苟,态度是那么认真,时间过得是那么快,早上他们几乎什么事情都没做,一会就要到中午了,俩人匆匆出门,赶往酒店。
侯小海,携姜以姿一同出现在酒店里,尽管大厅里宾客如云,作为新郎新娘的李俊、邹蓉应接不暇,俩人的一起出现,还是令一对新人惊诧不已,新人邹蓉望着美轮美奂的姜以姿,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对姜以姿夸奖起来,姜以姿衷心地恭喜她,祝贺她新婚大喜,她是今天的主人,这良辰美景,及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语言,祝福都应该属于她。
尽管如此,习惯社交的新娘邹蓉,还是不顾自己今天的身份,将姜以姿侯小海介绍给自己的新朋友。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酒宴上姜以姿仍是校友追捧的对象,只是大家更成熟更富于理智,但并不缺少热情。
直到晚上他们才摆脱了那些校友,回到小院,俩人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中。她感慨半年前自己从外地就回来了,也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商场在那种情景下,以致俩人不敢相认,话都没有说一句。
侯小海把自己这半年的情况,给她作了介绍,并作重强调自己与田彩璐的婚约,是因为龙博一女友寒采意的主意,只不过是为了分配房子,绝不涉及个人生活和感情问题,关于这些,在俩人签订的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姜以姿,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他的泪水打动了她,告诉他,自己也已经订了婚,她并没有要求他一生只爱自己,生活总是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况且,命运捉弄人,让他们分开了三年,而未来他们将面临的又是三年的分别,如果他们始终都深爱着对方,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有见面的机会,细想一下,二十四岁的初恋也很美,或许三十岁的时候,他们仍然继续着这个梦。
说到这,俩个人潸然泪下,情不自禁地又拥抱在了一起,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身的轨迹,他们尽管相遇了,可他们还要按照各自的轨道运行下去,他们没有改变命运的力量,他们就必须照着做下去,或许三年后,他们能够作好准备,抓住那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机会。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明天他们即将分别,他们谁也不愿入睡,仿佛他们强打精神,就可以让时间走得慢一点,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不停地玩弄着她的手,她的脚,希望永远能将这些记在心里,回味也可以是美好的,忘却会让他迷茫,会让他恐惧,让他痛苦,只要能记住她的一点一滴,就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安慰,他甚至不停地去亲吻,让敏感的唇,敏感的味蕾,帮助他记住触及她肌肤的感觉,记住闻到她所拥有与众不同的气息,他越担心,似乎就越容易紧张,越紧张,似乎就越容易失去知觉,仿佛眼前是一片空白。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一夜不曾合眼的侯小海,打起精神送疲惫不堪的她出门,他们没有乘车,而是一直穿行在晨间的行人中,一直将她送到所往的小区外,她停下了脚步,转身告诉他前面,不远的三号楼就是她的家了,这个时间,她从父母应该在家,他就别往前送了。
在早晨清彻又明亮的阳光下,俩个人依依不舍地分手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在那二号楼的拐角处消失。
在她消失的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停止了,阳光开始暗淡起来,孤独再一次找到了他,调转头,他便又回到了嘈杂的世界,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他再次回到了无情的现实中,金钱,财富,名誉地位,他几乎一无所有,他必须从头打拼,只有拼命只有奋斗,他才有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在乘坐了一段公汽后,他终于从恋人的角色,回到了业务员的角色,他取下腰间的BB机,翻看着几天来积累的留言,有龙博一的,也有公司客户的,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快赶到自己的小屋,取上药品,将每家诊所所需的药品,尽快送去。
当他赶到出租屋时,候小力正在清理药品,小力刚从公司回来,他昨晚就回了汉沙,因为没见着他,所以一早,自己便去了公司,公司的会计许晶让小力给他带话,让他有空去公司一趟,老总王秋林正在找他。
小力跟他说话时,躲躲闪闪,侯小海不知他在搞神秘明堂,追问下才知道,小妹昨天同他一起来了汉沙,现在人正在东门酒家,侯小海问他小妹来汉沙干吗,小力却说不知道,她非要同自己一起来。
侯小海无奈,只得先和小力一起去酒家去见小妹,俩人走到酒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丹丹小蔡的说笑声,进门一看,小妹正在帮大家擦桌子椅子,见了他兴奋地交道:
“哥!”脸上现出花朵一般的笑容。
他本想批评小妹为何,不在家好好读书,跑到汉沙来干吗?看到她那张笑脸,他不忍心责备她,茵茵见了他,立刻叫梅子倒茶,有了他们兄妹三人,这酒家变得热闹多了。
侯小海坐下之后,才细问小妹妹汉沙准备玩几天,什么时候回去,茵茵马上接过话说:
“小妹昨天一来,就说不回去了。”
侯小海问小妹是怎么回事,小妹拧着手里的抹布说“我学习成绩又没有大哥小哥好,你们俩人都不读书,我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出来做事挣钱,小哥说只要你同意,我也可以做业务,帮你们送货,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留在茵茵姐姐的酒家,做服务员。”
听了这话,侯小海意识到,候小力已经和小妹商量好了,自己反对也没用,只是说父母年纪大了,在家需要有人照顾,可小妹反驳道:
“我照顾爹妈?你回去照顾爹妈差不多,在家都是爹妈照顾我,我出来是给他们减轻负担。”
就这样,侯小海只得同意小妹留下,他一松口,小力马上给小妹分配任务,今天自己先带她去送货,熟悉汉沙,以后自己和大哥去开拓外地市场,这汉沙送货的事就由她一人负责,公司有的是活干,缺的就是人,只要他们把工作干好了,不愁钱没得挣,他打算明天就回陆水去,然后再去云东,云西,云岭,如果大哥有空,最好和自己一块去,毕竟大哥以前去过那里,没空,自己就一个人去。
候小力的话,让侯小海意识到自己现在杂事太多,实际上影响了工作,自己一直说要去那边,可一直动不了身,没有事业就没有将来的一切,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把精力投到业务上去,只有做好了工作,才会有出头之日。
他顾不上休息,吃完饭,兄妹三人分两路,补上因为他耽误而没有给个诊所送去的药品,他们必需巩固汉沙的市场,只有这样,去外地开拓市场才有意义。
他在汉沙跑了一天,晚上才抽出时间见了龙博一和寒采意,几天不见,他们觉得他变得生疏了许多,侯小海只得向俩人解释,自己的小妹来了汉沙,兄弟也在帮他干活,他的压力很大,他必须勤奋工作,将汉沙的业务维持好,才能抽出时间去开拓外地市场,否则,养不活他兄妹三人,他是长兄,要尽到长兄的责任,况且,小妹现在已经休学,没有回头路可走。
龙博一理解他的状态,让他好好干,有困难可以找自己,寒采意则提醒他,田彩璐打算在元旦期间,安排俩人出门旅行结婚,也许婚前,他应该陪彩璐去见自己的舅舅,舅妈。侯小海没有接她的话,他打算明天出差,元旦前会赶回来。
第二天一早,侯小海便赶到了公司,这些日子他一直忙自己的事,来公司很少,大家见了他都很亲切,王秋林照旧开早会,让每个业务员介绍最新的业务进展,很多人都反应,先锋4刚做了一个多月,别人公司就开始追市场的,原本他们以为至少可以领先别人三个月,现在看来,别的公司比他们想象的反应要快的多,所以,春节前的二个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互相杀价是难免的。
王秋林则表示,他们公司做的最早,论杀价他们比别人有优势,市场第一,如果有公司压价出货,他们同样可以压价,直到完全没有利润,他们也要坚持做,他在组织货源时,会重新和厂商一级代理商,谈进货价格,这是先锋4的市场策略。
与此同时,王秋林要求大家,不要放松常用药品的业务,在突击先锋4时,应该须带将过去老药品的销售业务一块做起来,尤其是侯小海,在汉沙有兄弟帮忙,他应该尽快把精力,放在新沙、陆水的外地业务的开拓上,在这个过程中,应尽量与冯海光沟通,通力合作,将新沙这个药品大市场做好,最后,王秋林还提醒冯海光、蒋品超他们几个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每一个业务都会经过由开拓、成长、销售高峰,到衰落的过程。市场总是在变化的,即使是你已经做下来的业务,也会有别的公司去挖业务,因而,不管是什么人,如果业务不能持续增长,那么销售滑坡紧接着就会来,千万不可麻痹大意,攻下一个医院不容易,要守住每一个业务。
今天的业务会开的时间特别长,期间有人抱怨差旅费,每次支出的太少,回汉沙报销很麻烦耽误时间,也有人翘着二郎腿,只顾喝茶看报纸一言不发,侯小海坐的位置离许晶的桌子最近,她整理完账本,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剥进嘴里,看了侯小海一眼,又伸手递给侯小海一颗。
因为侯小海知道,冯海光在追她,蛮希望她能递给对面的冯海光一颗,可她没给。
作为老业务员,蒋品超认为过去公司分片划分业务范围的做法不合理,因为有的地区业务好做,有的地区业务难做,应该打破这种界线,让业务员随便跑,随便做,自己觉得那里好,就去那你做,还有一条理由就是,你认为难以做下来的业务,别人不一定觉得难。做业务毕竟是与人打交道,既然是与人打交道,就有投缘不投缘的问题。让一个与院方负责人不投缘的业务员,去做这家医院的业务,其实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让别人去试一下。
这个问题以前就有人提过,因为涉及到开发市场的费用,和重复出差的问题,王秋林作为公司的老板,暂时还不能考虑蒋品超的建议,他以为至少在目前,各个人在各地区市场开拓还缺乏力度的情况下,不宜作调整,无论怎样划分市场都是有缺陷的,只有最大地发挥每个人的能力,才能很好地弥补市场划分存在的缺陷,没有别的方法。
每次业务会,侯小海都只带耳朵听从不发言,今天王秋林点他的名,让他也讲两句,候 小海只得淡自己和冯海光一齐去新沙的体会,他的感受是,新沙虽然是个大市场,去那一医院中心医院,做销售的医院代表也多,院方都显得很精明,因而不是很好打交道,而他们去陆水则不同,虽然同样没有做成业务,可他第二次去,明显的感觉对方愿意合作,只需等适当的时机,虽然医院的大小,用药的多少,可能无法和新沙一医院相提并论,如果成功比例高,效率高,可能同样会有很好的效益。
对侯小海的言论,王秋林表示很感兴趣,如果大家都以同样的方法和思路,在同一个市场上竞争,肯定会很艰难,如果愿意换思路大胆开拓,结果肯定不一样。王秋林从早会一开始,便冲着冯海光讲话,其实是希望冯海光能说几句,今天不知冯海光怎么着,他一直心不在焉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一丝讲两句的意思,最后,王秋林不得不宣布早会结束。
听到王秋林说业务会结束,冯海光便起身找许晶,让她去仓库帮自己配货,王秋林回自己的办公室,那蒋品超便走过来冲着侯小海埋怨他,因为他刚才的发言无疑是支持的王秋林说法,间接否定了自己的建议,当作众人的面,蒋品超便说道他。
“我知道,你看自己是冯海光带出来的,不愿去和他争市场,只有去那陆水,云西,你以为那偏远地区的业务就那么好做?等你跑了几趟之后,你就会明白我是为你好,你是刚到公司,好地区都被别人瓜分了,剩下的都是没有效益的地区,怎么会有效益,你是个厚道人,所以,我不会对你有意见,按地区划分市场根本不合理。”
侯小海凭自己的大脑,认为蒋品超的建议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他提醒蒋品超,王秋林从公司整体的角度去考虑,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大家真的把每片的市场做遍了,那时,大家在换市场,或者是打破地区划分,是二次开拓市场的必然选择。
蒋品超见侯小海,理解自己建议的合理性,便拍着他的肩膀说:“走!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你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侯小海见他只请自己一个人,不太好意思,以前大家好像是要么不请客,要请大家都去,蒋品超硬拉着他出来办公室。
吃饭时,蒋品超说了许多牢骚话,包括冯海光、宋学东他们,总是请大家吃饭、唱歌一事。那冯海光想追许晶,让大家捧场请大家吃饭是应该的,那瑞康的宋学东来公司请客吃饭,只不过是想挖公司的墙角,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亲,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都是何等聪明的人。
蒋品超感觉,侯小海对冯海光的印象不错,他最后撇开了冯海光,单说那宋学东与曾祥文合作开办农业科技公司,曾负责当家决策,宋负责招聘员工搞销售,二个月前,宋就到公司来拉拢大家,希望他们这几个业务熟手能过去帮助搞销售,找蒋品超谈话也不止一次,蒋品超当时并不看好瑞康的前途,宋开的条件又不如王秋林这边,所以蒋品超一直没过去。
现在二个多月过去了,曾祥文从云南赊销的180顿过磷酸钙,一直堆在仓库里,宋培训的一批又一批业务员,根本没有效益,所以,这二天又来请大家吃饭唱歌,拉拢他们这些老业务员,宋私下里还给蒋品超开出了更优惠的条件,蒋品超觉得,自己这一二个月的业绩还不错,因而不想跳槽,不过依他的眼光,他怀疑冯海光在私下,与宋学东已达成了某种协议。
他对侯小海谈这些,是告诉侯小海,所有的人都不像侯小海想像的那么简单,侯小海自己单纯,以为别人也单纯,他曾看过许晶这二个月做的差旅和业绩挂勾的账,因为这二月效益不错,所有人的差旅费,都成倍超支,他侯小海业绩最好,还有兄弟在帮忙跑业务,可差旅费一分都没超支,这明显不合理,要多报差旅费大家都多报,凭什么只有他们几个人多报,他蒋品超与侯小海是业绩最好的,却是报销费用最低的,这就是他们总是请许晶吃饭唱卡拉OK的原因,他蒋品超看不惯的就是这些。
侯小海是新人,对公司报销的差旅费的规定不是很清楚,也不便表态,至于冯海光与宋学东可能走到一块的事,他不太相信,他听说曾宋为了每月的开支,不得不靠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过磷酸钙,这样是很危险的做法,他们的货是赊来的,如果又不能挣钱,最后就会挖出一个人大窟窿,欠下巨额债务,冯海光怎么可能跟他合作。
蒋品超说侯小海不了解宋学东,宋学东经商的本领没有,算计别人找别人的弱点攻关的本领还是有的,冯海光是个自视很高的人,这种人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宋学东只要给冯戴几顶高帽子,他就会跟着宋学东跑。
蒋品超还给侯小海,讲了宋学东的另一个故事。以前宋学东从深圳回汉沙,在这里搞传销,拉人作下线,他们当时传销的一个产品叫生饮机,就是接上自来水龙头,就可以当纯净水饮用的机子,说是美国宇航局的产品,其实那东西仅值一二百元,但买产品需3900元。当时,蒋品超和曾祥文都应宋学东的邀请,去参加过他们的聚会,听讲师讲课,那曾祥文是一个愿动脑经的人,他没花多长时间就搞清楚了,那生饮机的原理与制作成本,说那产品只有传销价值,没有实用价值,并将这些道理,告诉了另一个叫杨晓阳的朋友,实际是告诉杨这产品不能买,可没过二天,杨晓阳就买了一个放在家里,曾祥文百思不得其解,问对方为何明知是上当受骗,为何还要买这个产品。那杨晓阳告诉曾祥文,宋学东跑到他那里推销生饮机,拉他作下线,一开始自己也不为所动,后来,宋很痛苦地告诉他,自己现在正在恋爱,女方父母嫌弃自己,个子又矮,又没有钱,还是乡下人,连一张过硬的大学文凭都没有。女朋友在家人的阻拦下,也出现动摇,此时,他宋学东最需要朋友的支持,需要用干事业的能力,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他三番五次地跑到杨晓阳的办公室,很痛苦地躺在沙发上,等杨晓阳下班,求杨帮他一把,杨晓阳实在不忍心,只得买下他的产品,作他的下线,算是对他事业爱情的支持和帮助。
所以,宋学东这个人的能力不能低估,他可以让别人为了支持他,拿几千元打水漂,他如今诚心想拉冯海光合作,冯海光很难逃出他的算计,宋学东想利用你时,你会觉得他为人处世特别好,不需要你时,你是他的人影都看不到,就像他当年利用了杨晓阳,现在,他总是躲得远远的,从不见杨晓阳,这样的人要提防,不可走得太近。
好在侯小海与宋学东没什么交往,也不知蒋品超讲的这些是真是假,最后,蒋品超还提醒侯小海,既然他兄弟做业务有效益,就应当给公司提出来,让王秋林给一份基本工资,和差旅报销的待遇,这科技一条街上生物医药公司多得很,如果王秋林不给,他兄弟就可以到别的公司去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如果侯小海不知道其他的医药公司,他可以帮侯小海介绍,能做业务的人,那个公司都要,好多公司都来找过自己,他不过是看在王秋林是朋友的份上,才没跳槽。
在小饭馆聊了一二个小时,因俩人下午都还要出差,便结账离开了。
与蒋品超分手后,离侯小海和小力约定会面的时间不远了,他匆匆地赶往长途汽车站,在候车大厅门口,刚好碰到急急忙忙赶来的小力和小妹。
小妹是来送他们俩人的,侯小海看着一脸汗水的小妹,心头酸溜溜的,她昨天才来汉沙,自己也没带她出去转一转,玩二天,就让她跟着一起送货,而现在,又要让小妹一个人留在汉沙,感到有些对不住小妹,不由得关心起小妹,问她这二天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辛苦。
小妹边擦汗边回答:“我没觉得很辛苦啊!既然能挣钱,就算再苦再累也没关系。”
侯小海又问小力,他们走后,小妹是怎么安排的。小力让他放心,一切照旧都安排好了,他和茵茵说好了,以后,他们去酒家吃饭要记账,该怎么付钱就怎么付钱。他们不在汉沙时,小妹愿意到酒家就住酒家,不愿意就去小屋睡,屋里有药品,晚上有人住更安全,关于送货的事,小力给她手绘了一张汉沙的地图,告诉她每家诊所在什么地方,该如何乘车。有这张图,她说不用他们带,也能找到每家诊所的地方。
侯小海让小力去买车票,然后给小妹买了一瓶饮料,又给她留了一点钱。她一再推脱,他还是塞给了她,让她一个人在汉沙多注意安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小妹让他放心,自己已经不小了,自己照顾自己没问题。
小力买了车票,开车的时间也快到了,兄弟三人在进站口依依惜别,侯小海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湿了,有这样懂事的弟弟、妹妹,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天黑后,车到了陆水,他们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一早,直接去见了县医院的刘小建,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刘小建知道他们是本县人,又三番五次来找自己,没有多说什么,让侯小海拿出合同,仔细地看了一遍,对其中的二个条款作了修改,并且说,自己每月都会去汉沙,他也不会向兄弟俩索要什么回扣,只想把医院搞好,只是医院很穷,到了账期他们不要催的太紧,只要医院有钱,一定会按时给他们公司结账。
既然是这样,侯小海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将他当朋友对待,以后,他去汉沙可以跟自己联系,自己会让公司的老总出面接待他,只要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帮忙,他日后去汉沙的开支,自己也会让公司替他报销,三个人皆大欢喜,陆水县医院的业务就算做下来了,临走时刘小健还一再声明,只要他们合作愉快,以后医院用药尽可能都采购他们公司的药品,或由他们公司在汉沙组织采购,价格合理是第一位。
刘小健顾忌自己的影响,拒绝了他们的请吃,侯小海便马不停蹄,出了医院直奔车站,当天下午,便赶到了云西。
当他们来到县医院时,医院的领导都下班了,侯小海看见一个骑摩托车的中年人出了医院,感觉有点像那个庞院长,可他只见过一面,又不能确定。
望着对方的背影远去,他看见医院门外有几个坐在摩托车上等话拉客的人,灵活一动,走过去问对方,他们谁知道县医院庞院长的家,他想坐车去,一个瘦黑的男人说,自己过去曾送过那个姓庞的院长回去,自然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于是,侯小海又问对方,云西人现在都爱抽什么烟,喝什么酒,那瘦黑的男人咧着满嘴的黄牙笑着说:“那看什么人,有普通的,也有高档一点的,你若是送给县医院的院长,那自然是高档的烟酒。”
按开车人的指点,侯小海买了二条烟,二瓶好酒,才和小力一起坐上摩托车,奔那庞院长的家而去。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他们找到庞院长的家,敲开门,那庞院长的夫人,见有陌生人上门,便知道是找自己的丈夫的,边让他俩进屋,边冲屋里喊:
“老庞有人找你?”
从里面迎出来的,果然是侯小海要找的庞院长,侯小海说明来意,那庞院长很客气请俩人坐下,侯小海先奉上烟酒,才跟对方谈起具体的想法,和他们公司正在做的几种药品,上次自己曾与他沟通过,这次来就是想落实这件事。
那庞院长满口应承没问题,不过今天自己在家,不便与侯小海谈这事,明天他们可以去医院,自己会安排人和他们商谈具体业务。
侯小海屁股还没做热,只能起身告辞,那庞院长让他带走自己送来的烟酒,侯小海回应说:“无礼不成敬,今天冒昧找上门,生意谈不谈没关系,这点敲门礼还是要有的。”
那庞院长说他真会说话,既然如此,他就收下了,叮嘱他们明天一早就去医院,下午自己要去开会,人不在。
兄弟俩离开了庞家。心里轻松了一节,烟酒对方既然收下了,明天就有希望,俩人中饭还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第一件事便是找一家小吃店先填饱肚子,然后,再去找小旅店休息。
这云西地方不大,半个小时足以转遍整个县城,如果说陆水县还是丘林地带,这云西已算是进了山区了,只不过它是大山脚下的一座小城,兄弟俩人很快找到了小吃店,吃的是什么东西,他们虽说不清楚,不过价格挺便宜,味道也不错。
吃了东西找到了小旅店,基本上也就转遍了整个县城,辛苦了一天的侯小海,已经感到很累了,小力却精神挺好,侯小海开了房,进去便躺在了床上,小力还想趁天黑之前,出门转一转,侯小海让他注意安全,早点回,便睡了。
待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侯小力已经起床洗完了口脸,他昨夜脚脸都没洗,马上起床去洗漱,待他们吃完早餐到了县医院,那庞院长果然再等他们。
对方见了他们俩人,便安排人带他俩去见主管,药房及进药的副院长,副院长又让人叫来了医院的采购,和一位主任,让他们四个人先谈,自己还有事要到卫生局去一下,待一会再来。
就这样,一位主任一位采购,陪他俩聊了二句。便喝口茶,然后他们又扯点别的事,又询问他俩关于业务的事,侯小海明显感到,他们没心思谈正事,似乎又是作不了主的缘故,他们问了几次之后,才说还是等副院长回来,跟他俩谈。
侯小海只能耐心等待,足足等了二个小时,那位主任见副院长仍然没回来,起身让他俩坐一会,自己先去办点事,见此,侯小力开始心烦意乱,有点做不下去,或许他们早该走了,侯小海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事只能等下去,在对方没有完全拒绝之前,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采购员见主任副院长,俩人一起都不回,自己也坐不住了,他向他俩打了个招呼,让他俩再等一会,自己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是院长让他俩来的,肯定会给他俩一个说法。
采购走了又将近一个小时,到了快下班时,副院长主任及采购员三个人,才先后回到办公室,那副院长进屋后便问主任和采购,事情谈得如何了。
那采购双手捧着茶杯,嬉笑道:“我们该淡的早淡完了,还不是要等你院长大人做主,这事还能由我们做主不成?”
副院长继续作戏说:“哎!我让你们跟别人淡,你们就淡嘛,何必非要等我,这一会就要下班了,下午还有下午的事。”
侯小海见此,起身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现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中午我请大家吃个便饭,地方由你们点,吃完饭,咱们再谈,如何?”
那位主任见副院长犹犹豫豫,没有主意,连忙打圆场说:“要不,我们就依了人家,先去吃饭,回头再谈?”
一边的采购也附和,那副院长终于表示迁就大家,先吃饭,吃完了再谈。
至于那吃饭的地方,出了医院,那采购员便知道往哪里去,侯小海与候小力紧跟在他的身后,到了那酒店,那采购冲着店主老板娘喊到:
“老板娘,来个包间,五个人,老八样。”
那白白胖胖的老板娘,虽然长得胖,却还有几分风骚劲,笑颜逐开,冲着进门的客人叫到。
“几位楼上请。”又冲着身后的服务员,叫到:“快!去收拾楼上包间。”
这一顿酒饭不算便宜,足以让侯小海心疼几天,他也是第一次在桌子上,见到了熏麂子肉,和山涧的鲑鲑鱼,那主任还告诉他,这些山珍野味在这里还算便宜,如果在汉沙想吃到它们,大概价格还要翻几倍。
二杯酒下肚的采购员,对他俩说实话,无论谁做他们县医院的业务,第一次都别作挣钱的想法,要求来日方长,靠山的人吃山,靠医院的人吃医院,他们不吃医院,难道去喝西北风?他看得出来,侯小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像今天这种情形,许多人坐不住便走啦,走啦就走啦呗,县里有医药公司,他们自行采办也行,委托县医药公司采购也行,干吗非要跟你合作,反正都是公家的事。
要做业务,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侯小海有这个肚量,他们才有坐在一起吃喝的机会,才能听到这些真话,老话说:烟是介绍信,酒杯是大印,筷子头上作决定。吃了喝了大家都开心,还有什么合同签不了?
这医院的三位大爷,喝起来个个都是海量,侯小海只能舍命陪君子,那小力见哥哥不胜酒力,也只好敞开肚子拼命一搏,将三位老爷侍候得确有几分满意,才罢休。
下午,神志不清的侯小海,迷迷瞪瞪地随三人去了医院签了合同,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都弄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一句话,去车站,坐车去云岭。
多亏了有小力在身边,酒喝得不算少的候小力,要比他清醒得多,他叫了守在医院门外的摩托车,将哥哥侯小海弄到车站,再买票将哥哥弄上车,在车上他吐了一地,到了云岭天色已晚,也不见他好多少。
候小力又将他弄出车站,找了一辆三轮车,在车夫的带领下,找了一家招待所,将哥哥弄到房间,睡了一会,侯小海才慢慢地清醒过来,候小力洗完澡,让他也洗一下,再接着睡。
这一顿酒,着实让他尝到了苦头,直到第二天他的头仍然发胀,但他不敢休息,出门一天,就得扎扎实实地做一天业务,从一早开始,他们就出门,挨着将全市的三家医院跑到,中午回到招待所,才觉得有了一点胃口,昨晚与早餐俩人都没吃,他们在招待所门前。吃了一碗面,又回到房间商议方案,按事先想好的思路,下午,又开始前往各家医院。
因为早上已摸了底,下午两人便按先易后难的原则,俩人分开,有针对性的去攻各自的目标。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的时间,他们便拿下了两家医院,而最大最难打交道的云岭地区医院,侯小海连续跟随那个姓黄的女院长四天,从医院一直跟到她的家中,才获得了一次与对方面谈的机会,她一再强调自己,不跟公家以外的小医药公司打交道,侯小海则认为,只要药品正宗,进货渠道合法,且价格合理,她就不应该歧视小公司,现在的小公司,将来一样可能成长为大公司,也照样能成为上市公司,所以,她的态度没有一点道理。
姓黄的女院长,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又担心,他总是下班时一直跟着她回家,对自己影响不好,才同意第二天,在医院接待他。
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次面谈的机会,他挖空了心思考虑,如何才能说服她这个专家出生的女院长。他想到了许多方案,都觉得没把握,候小力也帮他出谋划策,他依然没有信心。
因为,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方法,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继而他又想到,如果换上蒋品超,冯海光这些老业务员,他们是束手无策,还是会有什么良策。据他所了解,所有的人做业务,都是投其所好。喜欢吃喝的,请对方吃喝;喜欢收礼的,就给对方送礼;敢接现金的,也可以给对方现款。如果一个人不吃请不收礼,也没有任何特殊的爱好,从理论上来讲,就没有什么方法能攻下对方,龙博一所说的所谓的送礼的学问,也没有用。
就在他感到穷途未路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龙博一和蒋品超俩人都说起过的那个有特殊才能的宋学东,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宋能让朋友心甘情愿做牺牲品,自己难道做一桩互利互惠的,公平交易的能力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侯小海便去了地区医院,那个人到中年严格执行上级规定,历来只愿对公,对社会上刚刚出现的医药代表,甚至有些厌恶的黄院长,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侯小海。
她首先让助理,给侯小海泡了一杯茶,这杯例外的好茶,也是她对锲而不舍的侯小海的回敬,然后作开场白说:
“我跟你说过,我们医院从不接待医药代表,不是说上级不允许,而是与医药代表打交道,经办人很容易出现经济问题,有不少好同志有名的专家,年富力强的领导干部,都被医药代表拖下了水,所以,自我做院长开始,便坚决杜绝本院工作人员,与医药代表打交道,刹住了以往的歪风,使我们院这几年,由过去的大问题没有小问题经常出的地区医院,成为领导竭力想树先进的重点医院,变成了真正的业务思想工作,双过硬的先进单位。为了保住这面旗帜,我历来要求医院的采购员和主管后勤和设备科的分管院长,我们一定要在医疗器械、药品的进货渠道上把好关,决不允许个人与医药代表接触。尽管许多地方的医院在进行改制,完全自负盈亏,但作为地位唯一一家重点医院,我们仍有财政作保证,仍然是将提供高水准的医疗服务,作为自己的首要任务。说白了,就是门口的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而不是赚钱赢利。”
听到对方讲了那么多,侯小海对这个拒绝和医要代表打交道的黄院长,已有了基本的了解,他清楚,她这种临床专家出生提拔到领导岗位上的,想说服她,改变她因有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对她的看法给予了极大认同,医院改制搞活市场经济,医药代表的出现,在医疗行业,产生了极大的混乱,医疗事业既要坚持为人民大众服务,又要市场化是一个二难的选择,像她们这样的地区重点医院有财政支持,县市地方的小医院只怕没有那么幸运,要市场化,要自负盈亏,要让医院得到生存发展,就必须适应当前的状况,跟着市场走,学会和非公营的医疗器械公司,药品公司打交道,毕尽在药品的价格上,在经营方式上,非公有的医药公司,具有管理成本低,经营方式灵活的优势。
市场化是大势所趋,无论那一家医院,为了降低经营成本,更新医疗设备,都必需学会与非公有制的医疗器械及药品公司打交道。
说到这里,侯小海表示,自己并非是为了说服她才讲这些,他只是想让对方理解,作为一家小的生物药品公司,在这种市场的夹缝中求生存是多么不易,医药代表也并非是她所想的,个个都有问题,都想拉院方的人下水,以自己前二天在云西为例,那医院的副院长主任业务员,不吃请不喝酒,就不谈业务,他们跑业务的也是实出无奈,自己有生第一次喝那么多酒,感觉命都要丢了,可不喝又行。
侯小海感觉,对方也能理解自己的难处,便抓住她作为女人富有同情心的特点,强调自己为什么花这样高的代价,拿性命与对方拼,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喝酒可能是立刻死,他不喝酒,搞不定业务,那也是慢性自杀,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在省里最好的国立大学读书的孩子,立足社会很不容易,当初父母为了供自己读书,拼死拼活,为了自己读书,弟妹只能缀学务农,谁也不曾想到的是,在自己刚要熬出头,准备在毕业后找一份好一点工作,反哺父母,支持弟妹完成学业的时候,出了那场意外的火灾,让自己身陷囫囵。
这一进去就是三年,自己任劳任怨,在里面苦做了二年,终得提前半年回到社会,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还是在同学的帮助下,找了这份工作,你说他不努力,不拼命行吗?
侯小海出身农村,以县重点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国立大学,这一点深深打动了同为读书读出了的黄院长的,她当年拿到了一张过硬的文凭,才有今天,而侯小海却意外的火灾,那张快要到手的文凭,也被那场大火烧了,让人扼腕叹息,国立大学那是响当当的文凭,凭那张文凭,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应该轻而易举,而如今,他只能做这个拿一点底薪,其实并无保障的业务员。
因为俩人之间,还能找到一点共同点,她也回想起之间考学的艰难过程,每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都有一个相同的梦,回报父母,如果连立足社会的能力都没有,那个愿望只怕永远无法实现。
心生怜悯的她,不由得问起他,现在做这个业务员能混上温饱吗?在汉沙吃住也要一笔不小的开支,侯小海从自己出狱的第一天,风餐露宿讲起,一直讲到东门酒家的免费劳力,独眼老爷家的“长工”,景福巷的借宿人,最后,经同学女友介绍卖身的借宿婚约,那黄院长情不自禁地认真打量自己面前的侯小海,这饱含辛酸故事,彻底地打动了她,尤其是关于他卖身婚约一事,更是让她感慨万千,那个一直在办公室做事,为他们倒水的助理,此时,也为侯小海的曲折经历所感动,睁大了眼睛,出神地盯着他。时间已到临近中午,同情他的黄院长,让助理去食堂打份盒饭,她今天请侯小海吃盒饭,这对她来讲,也是从未有过的事。侯小海起身告辞,说自己的弟弟还在招待所等自己,这云岭街头的面片,虽然味道不错,可总是让弟弟一人吃,他还是有点不忍心。要吃苦,俩兄弟一起吃苦,也能苦中作乐,互相鼓励,他们出门已五天了,今晚他还要赶回汉沙。
既如此,黄院长将他送出了办公室,为了安抚他,让他过完元旦再来一趟,看看医院在造明年的采购计划,采购指标时,是否可以考虑一下,与他们公司的合作。
侯小海一出门,那准备去打饭的助理,便对女院长说:
“我觉得这小伙子挺可信的,咱们不是可以自主采购吗?”
黄院长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说:“你不知道,这弄不好,会带来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