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传承】| 湛华 古丽:灯影.带血的琴弦

吴大帅来了一封信,催促父亲上任的同时,要和廖园借一大笔军费。柜上只有两千大洋,两千大洋对于十万大军可是杯水车薪,父亲皱着眉头来找祖母,祖母对父亲说:“家里就是这个样子,你父亲以前年年都要往回拿俸禄,你当了将军,反而剥削起家里的老底了,坟园里、马厩里、行子里、前后院处处都要开销,我是没有钱,你三房四妾也要吃喝穿戴,我身边的蚕红一直都按三等丫头的份例发放银子,你若有本事,到外面找钱去,我这里是没有。”
以往走过那些不完美的人生,已风干祖母的泪痕。祖母这样痛快地反击了父亲,没想到母子之间因为钱财也会产生隔阂,父亲满心沮丧地来到后院,这南墙他是撞了,丢了的自己是捡不回来了,摔得最惨的地方就是他重新开始的位置,这是他和祖母的感情,无法收拾。
红小娘戴着面纱,犹如波斯巫女一样,父亲对红小娘说:“家里本该有钱,母亲偏偏刁难我,我在吴大帅面前怎么交待?母亲越来越霸道了,我又不是借了不还,以前的军饷都是靠捣毁地皮恶霸得来的,东北的恶霸越来越少了。”
红小娘一身异香,熏得父亲晕头转向,她双手紧紧抱着父亲的脸说:“恶霸才有几个钱,将军手头有枪还怕没钱吗?勾栏院就是个囤钱的地方,哪个男人进去不榨得血尽毛干?你是将军,记得把眼泪留给最疼你的人,把微笑留给伤你最深的人。”
父亲说:“但勾栏院有县衙撑腰,各管一方。”
红小娘说:“得得得,算我白说,县衙还不是由着你们这些正规军保护着吗?有和老太太张嘴要钱的工夫,还不如联手县衙,彻底扫平勾栏院,也算替我报仇了。”
黑夜,父亲带着三十多个护卫和二十多个家丁,一起来到勾栏院。勾栏院的老鸨喜滋滋地迎接上来说:“送给爷的香兰丫头还不错吧?听说爷儿成了将军了,连衙门里的官儿也惹不起,今天怎么赏脸来这里了?”
父亲二话不说,拿着枪对着老鸨的眉心,以前他到勾栏院不过是浪荡公子,说白了是个嫖客,现在不同了,他是民国的将军,他手中有兵有枪有权,他对老鸨说:“你们逼良为娼,坏事做绝,今天我是替天行道来了。”
大家一阵惊呼,老鸨吓得浑身发抖,她尖着嗓子说:“将军,冤枉呀,每个姑娘都是心甘情愿进来的,老奴可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让她们学艺的,您老不信问问她们自己个儿?”
红小娘穿着高筒马靴进来,戴着黑色的面罩增添了几分冷血与妩媚,她对老鸨说:“老娘,我可是被我亲舅舅卖进来的,当时只给了我舅舅两块大洋,三年后,我弹奏一曲琵琶,你就收二百大洋,陪伴一顿花酒就是上千大洋啊!你的好日子已经彻底结束了。有些记忆,注定无法抹去;就像有些恶人,注定无法替代一样。”
老鸨说:“香兰姑娘,不,我的好小娘,姑奶奶,你可是我花重金调教出来的头牌,在我手里你没有吃过手指头大的一丁点苦,您老要感恩我,做人不要忘恩负义。”红小娘说:“是,不能忘恩负义,我是恩怨分明的女人,所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就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天煞孤星,我如果不是勾栏院出来的,也不会一辈子被人指认为荡妇。将军,开枪。”
父亲的枪声响了,老鸨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的鲜血顺着皱纹流淌,大家尖叫着。勾栏院是姑娘们的家园,她们从来没想到毁灭家园来得这样及时,她们抱着琵琶从楼梯上跑上跑下,枪声让她们摧肝裂胆,她们只见过男人,没见过战场,她们似乎忘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们妖娆的身姿和绝艳的容貌,她们在乱枪中如彩蝶一样飞舞一阵之后,安静了,指尖的鲜血滴落到琵琶弦上,一线殷弘的鲜血凝固在琴弦上。这夜,父亲血洗了勾栏院,获取了三十万两银子,加上姑娘们的首饰簪环,父亲可以体体面面地去见吴大帅了。
红小娘一战成名,她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能绝处逢生,扭转乾坤。
上谷城所有的人不认为父亲因军饷不足而血洗勾栏院的,都认为红小娘得了气势,挑唆父亲复仇的。金钱就像一个漩涡,一旦放弃人性,就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红小娘打开十几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细软,她冷笑一声说:“这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老鸨子一生的积蓄,瞬间转到我的手里。人无外财不肥,我可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的外财。”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红小娘拿了一只金手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满意地笑了笑,一副旗开得胜的样子。
红小娘被财富蒙蔽了眼睛,所以脑子里只有利益。为此自己可以埋没自己的良心,为人处事可以肮脏无比。
衙门将老鸨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盘旋的乌鸦争抢着吃老鸨子脸上的肥肉,城门口的告示贴出来大红告示,列举了老鸨子一生的罪恶累累。鞭炮锣鼓响成一片,大家欢庆着上谷城最大的勾栏院一夜之间成为鬼屋。妇女人咒骂着老鸨子,褒奖着我父亲,我搀扶着祖母来到城墙之下,一缕白发带着血痂飘落下来,那是沾着鲜血的白发,祖母全身一颤,闭着眼睛说:“作孽呀!这个女人留在廖园,就是灾难。谁能卖我一碗孟婆汤,让我忘记这无尽的忏悔。”祖母的眼泪再一次崩溃,无能为力地坠落,除了任由它坠下,她还能说什么?她还能做什么?最痛苦的是,消失了的东西,它就永远的不见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父亲被上谷城的人民供奉到英雄的祭坛上,同时红小娘被称为“侠女”,流水匆匆,岁月匆匆,唯有此刻在他们永存心中。她抱紧父亲,柔情无限,她第一次知道男人骨子里有多么需要英雄的赞美,她父母着父亲的脸颊说:“老实孩子蔫淘气,这才是你的风范,将军就应该杀人如切菜。”她拥有了一个豪强血性、骁勇善战的好丈夫,这个丈夫杀人如杀鸡,同时。也拥有了一个需要她抚爱维护的将军。他们血肉交融无比欢畅的时刻她竟有一种生育般的巨痛和喜悦。她生下了他。她像母兽识别小兽一般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印记,使他永不在人世间迷失。世上的喜剧不需要金钱亦能产生,但世上的悲剧大半和金钱脱不了干系。如果在金钱的旋涡中回返往复,从一个金钱的陷阱跳入另一个,用一块腐朽的砖填上漏洞,那永远不会有从金钱悲剧中解脱的时候。(未完待续)
本栏目编辑:马枚素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作者简介:王湛华,香港人,籍贯广东东莞,东莞康年制帽有限公司董事长、政协东莞市港澳区委员、香港东莞石排同乡会会长、香港广东社团总会荣誉会长、著名慈善家,野生动物保护大使。与阿娜尔古丽合作长篇报告文学《足迹》,二人继《足迹》之后合作长篇小说《大家族》、《我的祖母麦淑贞》、《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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