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半居随笔」幸福的钢琴时光

今天在医院的闲暇之余，听了一会儿理查德克莱德曼和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使原本焦虑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本不想写文的，也许是听过音乐的缘故，忽然又想起了学钢琴时弹曲子的情景，不由得心生涟漪，便草草写些散乱的文字，以告慰那远逝的钢琴时光。

第一次接触钢琴，其实只是在琴行里，因为不懂弹，只用手指胡乱地摁了几个琴键，那时只觉得很好听。后来，真正开始自学，是因为太喜欢钢琴曲，总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弹出那些美妙的曲子，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当此刻的我，静静地坐在病房里，那些美好的过往，顺着弯曲、悠长的岁月之路，如同古旧的默片充满了许多模糊而晃动的影像，令我动容不已。

记得最开始，买了一台电琴，摆放在房间一角，每晚下班，就一心扑在学习上，很多次都忘了时间。那僵硬弯曲的手指，蝌蚪般的点点音符，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八十八颗黑白键……都在每一个深夜，如影随形。

妻子很多次都不解地望着我说：“都几点了，还不睡？”也总是在这时，我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放下琴谱，摘掉电源，关了琴盖。

当我自学完二十四个调的大小音阶后，我便买了本《哈农钢琴指法练习》，可是，识谱太慢，我不得不又买了《乐理基础》和《识谱练习》，那段时间，学乐理，做课后试题，如临考试。

我记得周围邻居知道我学这个，都忍不住笑我：“有病！”我也懒得理他们，谁叫我喜欢音乐呢。

妻子倒是挺支持，有一次还对我说：“第一个曲子弹给我听！”那一瞬间，我心里充满了力量，恨不得赶紧学会，好弹一首钢琴曲给她听。接下来的日子，我像发了狂，每晚练琴到深夜，妻子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睡，我根本不知道了。

那时，窗外静极了，点点星光下，风儿清清地吹进来，心情特别凉爽惬意。房间里很静寂，只有黑白键流出来的琴音洒在每个角落，轻轻灵灵般动听。等我终于放下琴键，合上书本，轻轻走在妻子身边躺下时，脑子里的旋律还不能消失殆尽。而这时，妻子也总是醒来，迷迷糊糊对我说：“你总算来了，还以为你要弹天亮呢。”

想起这些，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妻子，那些弹琴的日子里，几乎将她忽略了，而她从未怪过我。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那些记忆中晃动的画面渐渐稳定、清晰起来，心里也不禁涌起一缕温暖。

我还记得，当我终于能完整地弹出一首钢琴曲时，我兴奋地告诉妻子，并且迫不及待让她当我的第一位听众。

那晚，月光朗朗，我坐在琴前，努力地弹贝多芬的那曲《献给爱丽丝》，情绪饱满地一路弹完，妻子却轻轻地问我：“弹的什么呀?一点感情没有！”

好吧，我静下心来，又弹一遍，妻子听了，还是不行。再弹一遍，仍是不行。我的手渐渐沉下去，开始泄气，我竟然弹不好，心情特别沮丧，琴上的红色台布在我眼中变得模糊一片，连琴键也朦胧不清了。

我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四周很静，听得见时钟的脚步声，淡淡的月光温柔地抚过台灯、桌椅和琴键上的伤痕。

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我用手轻轻抚摸着琴键，望着窗外的月光，一阵风儿吹来，心里冰凉。我的心开始伤感起来，也开始一遍遍在心里演奏《献给爱丽丝》的曲子，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抹去心里的伤痕，慢慢把手放到琴键上，摁下，轻柔的琴声随之响起来。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第一次真正听到了自己弹琴的声音，那些音符不再生硬，它们似乎在呼吸，也似乎在诉说什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也带着一点暖暖的温馨和一丝默默的期待。

我忘情地弹着琴，不想妻子早已坐在了身后，待我一曲弹完，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真好听！这才是《献给爱丽丝》！”

我起身抱住了妻子，封闭黑暗的心房开了一扇窗，阳光、和风、青草和蓝天……这样的美妙气息一齐涌了进来，让人心旷神怡。那一刻，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我重新弹着《献给爱丽丝》，倾听着，触摸着，随着钢琴旋律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幸福，涌进心间，此生难忘！

许多年过去了，当我今晚坐在医院的病房，我深深地感觉到，时间不但没有冲淡这记忆，反而像流水带走了浮沙，使这一幕越来越清晰。即便生活让我难以安静地坐下弹琴，但此生，音乐领着我走进了一个充满了温暖色彩的幸福世界！

叶半居/2019.08.01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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