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读闲扯《金瓶梅》（第九十六回）
随读闲扯《金瓶梅》（第九十六回）
回目：春梅姐游旧家池馆 杨光彦作当面豺狼
词曰：人生千古伤心事，还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 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鬓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想在天涯。——右调《青衫湿》
回前这一首散曲，犹似一曲悲情的挽歌，奠定了此回的总体基调，照应西门大院的兴亡盛衰，人世的聚散离合，恍如梦幻，令人兴叹。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不觉就到正月二十一日，春梅与月娘约定回家看望的日子。兰陵笑笑生向来用笔简省大胆，细腻处又如绣花。春梅向守备说了回去一事，便备一张祭桌，四样羹果，一坛南酒，先差家人送与月娘。这三样东西分别代表三样人情：祭桌送与西门庆去世三周年；四样羹果送与孝哥儿生日；南酒自然是送与月娘。月娘打发来人手帕一方，银子三钱，连忙使玳安穿上青衣，写请帖送去。春梅再看了请帖，这一去一来，又加穿戴一番——堪称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才坐了四人大轿，军牢执藤棍喝道，伴当抬着衣匣，再有两顶家人媳妇的小轿跟随，到日中时分，来到西门大院。月娘已经是捉襟见肘，只请了吴大妗子来相陪，又勉强叫了两个唱的弹唱，这是小说在极力渲染春梅的富贵和西门大院的衰败，与前后形成反差照应。听说春梅到来，月娘貌似盛妆缟素，与大妗子迎接至前厅。大轿抬至仪门首落轿，两边家人护卫春梅至厅上，向月娘插烛也似拜下去，月娘慌忙答礼，互相也都说了一些客套话。叙礼毕，春梅坚持让月娘受了两礼，然后见吴大妗子，只受了半礼。相互礼让中，春梅坐了上位，月娘和大妗子主位相陪，然后家人、媳妇、丫鬟、养娘都来参见，最后是孝哥儿从奶子如意儿身上下来，与春梅唱喏。春梅分别打赏了物件儿，丫鬟拿茶上来，吃了茶，月娘说这客位冷，请春梅到后边明间内坐，这正是礼仪上安排的程序。
春梅来后边西门庆灵前，月娘早点起灯烛，摆下桌面祭礼。“春梅烧了纸，落了几点眼泪。”小说此处文字极简，却不难想象春梅心中翻腾的思绪，只是碍于身份，才显得这般适可而止。明间周围设放围屏，火炉生起炭火，安放大八仙桌席，摆上茶食，月娘和大妗子陪春梅吃茶。然后，让春梅进上房里换常服，家人媳妇开衣匣，换了一套绿遍地锦妆花袄儿，紫丁香色遍地金裙，想象中应该是端庄中又透出无限娇媚，在月娘房中坐着聊了一回。话题中看似日常，却多有反讽月娘粗俗浅薄之处。月娘问怎么不带哥儿来走走，春梅道：老爷说天气寒冷，怕风吹着他，孩子又不肯在房里，只喜欢当值的抱到厅上玩，这两日不知怎的只是哭。这里再次照应守备厅张胜，为后来情节反转伏笔。月娘问哥儿不寻你么？春梅道：左右有两个奶子轮番看着他。月娘说，周爷好大年纪，你替他养下这孩子，也是你裙带上的福。这话有点冷幽默，虽然“裙带上的福”是一句俗语，犹是调侃春梅的裤腰带松得恰到好处。月娘又问，听说孙二娘还有位姐儿，不知几岁了？春梅道：二娘养的叫玉姐，今年四岁，俺这个孩子叫金哥。为什么叫金哥儿，应该是纪念着潘金莲，再次照应了金莲与春梅名为主仆，胜似姐妹之情。月娘问，听说周爷身边还有两位房里姐儿？看来月娘对春梅还是比较上心，连这些下作八卦也知道。中国男人向来有点成就之后，最渴望的就是拥有多多益善的女人，古代是三妻四妾，现在则是二奶三奶的情人，似乎中国男人的荷尔蒙特别旺盛，唯有这地方的消耗才有成就感，这也可以看出男女不平等，除了社会性，又还有性别的源头。
春梅没有否定，说只是两个学弹唱的丫头，都有十六七岁，成日在那里淘气。老男人总是喜欢活泼的小女孩，而春梅的床上功夫，想象应该从金莲处学来不少，再加外向的性格，所以深受周守备的宠爱，位置稳定。月娘愈发问得不堪，说他爷也常往他俩身边去不去？如果稍加解读，好象就在问守备老头子还能不能干翻两个小丫头片子，这样机密的事自然不宜透露，所以春梅只说了很表面的一层，打发道：他那里有工夫在家，多在外边，如今四处盗贼猖獗，朝廷敕书叫他兼管许多事情。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很难再聊下去，两人只得又吃茶，然后春梅提出，要往“俺娘那边花园山子下走走”。月娘说，自你爹下世，花园就没人收拾，如今丢搭的破零零的，石头也倒了，树木也死了，俺等闲也不去了。月娘知道春梅对潘金莲的感情很深，而金莲之死，自己有很大责任，如今春梅要去凭吊，月娘就会很难堪。春梅坚持要去看看，其心有二意，一是以守备夫人寒碜月娘昔日的狗眼看人低，二是终究难抑对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旧日情义，或者一种，或者两种交织，只看读者对生命的体验深浅与观察角度而定。月娘无法拒绝，只得叫小玉拿花园山子门钥匙开门，月娘和大妗子陪同，随春梅到里边看了半日。
从书中所写的小段赋文看，这昔日春色乱飞的花园，如今确实让人难堪的荒凉，画壁长满青苔，花砖生满碧草，连西门庆经常云雨欢会的石洞，现在也结满蛛网。春梅看完花园，走到李瓶儿那边房屋，只见楼上丢着些折桌坏凳破椅子，下边房门都空锁着，地下长出草来，荒荒冷冷的。春梅再来到潘金莲这边房屋，楼上还依旧堆着些生药香料，下边娘房里，只剩下两座厨柜，床也没了，问小玉俺娘那张床往那去了？小玉答三娘（孟玉楼）嫁人时赔嫁去了。月娘走前解释，说你爹在日，将玉楼那八步床陪了西门大姐，落后大姐死了，玉楼再嫁，我就把你娘这床陪了他。春梅貌似足不出户，也还关心西门大院的消息，说我听见大姐死后，你老人家把床还抬回家来了。月娘说打官司时没钱使，就把那床卖了八两银子，打发县中皂隶。真是人非物非，让人嘘唏感叹。春梅一时无语，星眼中，由不的酸酸欲泪，暗想：俺娘争强不伏弱，问爹买来这张床，我本来承望要回这床做个念想儿，不想又与人去了。兰陵笑笑生在这里，不断用细节的叠加，强化了一种人生空无虚幻的思想。春梅又问起李瓶儿那张华美的螺甸床怎么也不见了？月娘无奈道，一言难尽，自你爹去世，家里日逐只有出去的，没有进来的，常言“家无营活计，不怕斗量金”，家中没盘缠，抬出去交人卖了。春梅得知只卖了三十五两银子，叹息道：可惜了，当初我听爹说值六十两银子，早知你老人家打发，我倒愿意与你三四十两银子要了也罢。兰陵笑笑生以两张床作见证，写出了西门大院的人事变迁与盛衰。春梅为什么只出这个价，而不是原价六十两，这只是一种说话的技巧——聪明人向来不把话说满。以春梅目前身份，这个价自然不是实数，只要月娘稍抬抬价，春梅也应该给得出。月娘颇为感慨说：好姐姐，人那有早知道的。确实，一边是人的造化，一边是造化弄人，世上买不到后悔药，两个今昔扯话，一面叹息了半日。
这时，守备府家人忙忙走来，向春梅报告，说哥儿哭闹要寻奶奶，老爷请奶奶早回家去。春梅只得抽身往后边来，月娘叫小玉锁了花园门，同春梅来到后边明间内。房里早准备下酒筵，两个妓女银筝琵琶在旁弹唱，月娘请春梅上坐，春梅不肯，务必拉大妗子一处坐，月娘在主位相陪，春梅也不忘叫家人周仁，赏了厨子三钱银子。我家大哥曾是特一级厨师，犹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哥常在外为人家婚嫁办酒席，每每出第一至三道大菜到主席时，主家也都有赏钱回来，可见这一风俗流传之广远。当下传杯换盏，刻意描绘了月娘对春梅的殷勤，讽喻当初卖出春梅时的冷漠无情，同时，此刻的热烈又是与花园的荒凉形成了对比照应。吃至日色将落时分，又见守备府差来伴当，拿灯笼来接。月娘还不肯放，叫两个妓女跪在跟前弹唱劝酒，又分付小玉斟上大盅，让春梅选个心爱曲儿叫妓女唱与下酒。春梅推辞不得，因问两个妓女名字，两个跪下回答，一个是韩金钏儿妹子韩玉钏儿，一个是郑爱香儿姪女郑娇儿。两个妓儿的前辈韩金钏和郑爱香，都曾是《金瓶梅》前半部中相当常见的名角，却久不相见，如今忽然再次提及，恍如梦回前尘，与前面诸多细节一道，再再照应了今昔对比的幻灭感。春梅点了“懒画眉”，两个妓女一个弹筝，一个琵琶，悠悠唱尽相思无情的悲伤。原来春梅特别点唱这词，并非怀念西门庆与潘金莲两个死人，而是心中牵挂还活着的陈敬济，毕竟敬济年轻俊俏风流，是他自主选择的心上人——西门庆和周守备都是被迫接受的老男人，只是近在咫尺而不能相会，情种心苗，故有所感，如此，才有了随后春梅与敬济的再次相会。春梅又见两个唱得口儿甜，人乖觉，每人赏了二钱银子。众人又推杯换盏一番，春梅起身，月娘再难款留。伴当打着灯笼，春梅拜辞出门，坐上大轿，家人媳妇都坐上小轿，前后打着四个灯笼，军牢喝道而去。
春梅自归来家中之后，因在月娘处触景生情，感念死者不复相见，更想起曾有过肌肤之亲的敬济，终日无精打采，只卧在床上生闷气，却一时不知那小子流落在何处。守备察知心事，说只怕是在思念你兄弟，一面叫张胜、李安来，责备道：一向委派俩个寻你奶奶兄弟，如何不用心找寻？守备分付，限二人五日内，若找寻不着，必讨分晓。张胜、李安领了教训，愁眉苦脸出来，沿街绕巷，各处留心找问不在话下。后边敬济被张胜遇到，带到守备府与春梅以姐弟相称行苟且之安，最后又被张胜杀掉，《金瓶梅》的叙述总是细针密线，前后伏笔照应，让情节在不断回溯与前瞻中更丰满厚重。
再表陈敬济，自从守备府中挨打出来，欲回晏公庙，半路又听人说师父任道士被自己气死，就害怕转身逃了。又再没脸去见好心父伯辈杏庵王老，走投无路，只得白天到处打油飞（到处混饭吃的游手好闲之徒），夜晚则又钻回冷铺（犹如今日之收容所）中存身，所以没几个人真正认识，张胜、李安也很难找寻。一日，也是合当生事，敬济正在街上闲逛，却遇见曾是兄弟伙，却在清江码头骗走半船货，让敬济最终落难的铁指甲杨大郎（事见第九十二回），头戴新罗帽儿，身穿白绫袄子，骑着一匹驴儿，还有一个小厮跟随。杨大郎貌似风光，也只有个代步车驴儿，并且应该来自骗取的半船货，这里既是平凡生活的写实，又暗喻了讽刺。敬济见正是杨光彦从街心走过来，向前一手把嚼环拉住，说杨大哥，一向不见，你把我半船货物偷拐走，我好意往你家问，反吃你兄弟拿瓦楔砧破头，赶着打上我家门来，“今日弄的我一贫如洗，你是会摇摆受用。”摇摆受用指得意风光，敬济虽然出身官宦子弟，却长期在社会底层撕混，因此满嘴的底层混混语言。杨大郎根本不把叫花子敬济放在眼里，主动找上来更是自讨苦吃，便轻描淡写笑着说：算我今日晦气，出门撞见瘟死鬼，量你这饿不死贼花子，那里去讨半船货，你不撒手，须吃我一顿好马鞭子。敬济依然嘴硬，说我如今穷了，你有银子与我些盘缠，不然咱到个去处讲理。敬济一向没有真能耐，只会死缠烂打，即使给些盘缠，又如何救得了他，反而只会让他得寸进尺，犹如当初对吴月娘的敲诈。当然，杨大郎根本无意给钱，听敬济说要找地方讲理，不但没有被吓尿，反而很不高兴，跳下驴来，向他身上抽了几鞭子，喝令小厮扯开这少死（找死）的叫花子。那小厮使力把敬济推了一跤，杨大郎又向前踢了几脚，打的敬济怪叫连声。
须臾，就围了许多瞧热闹的吃瓜群众，又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倒披紫袄，精着两腿，靸着拖鞋，阿兜眼扫帚眉，三须胡子紫肉横生，手腕横筋竞起，吃的楞楞睁睁，提着拳头向杨大郎道：你这哥好不近理，他年少这般贫寒，你还只顾打他怎的，自古怒拳不打笑面，他又不曾伤犯你，你有钱，与他些，自古路见不平，也有向灯向火。杨大郎说他赖我拐了他半船货，他这个穷样，哪有半船货来。好汉道：想必他也是有根基人家娃娃，天生就这般穷来？阁下就是这般有钱？老兄依我，与他些银子做盘缠罢。好汉这理讲得邪乎，众目睽睽之下，杨大郎只得从袖内汗巾儿上，解下一块四五钱的银子递与敬济，和来人举手抱拳，上驴子扬长而去。
敬济从地下爬起来，抬头才发现，那抱不平的人，却是旧时冷铺内同睡一铺，弄大他屁眼的土作头儿飞天鬼侯林儿。兰陵笑笑生笔力向来纵横捭阖，常有出人意料又天衣无缝的起承转合情节，让人读来大呼过瘾。从此时对侯林儿抱不平的凶煞形象着眼，不难回想当初敬济在冷铺内，被侯林儿强迫的可怜。而彼一时此一时，昔日的好色之徒变成了今日的好汉，当下的侯林儿已成为敬济的救命恩人，这难免让读者想起书前半对武松英雄人格的解构，兰陵笑笑生再次写出了道德的中性、生活的荒诞。侯林儿如今好象有了点出息，近来领着五十个人，在城南水月寺晓月长老那里做工，便一只手热情拉着敬济，得瑟道：刚才若不是我讥犯他，他也不肯拿五钱银子与你，那贼识相，若不知好歹，好不好吃我一顿拳头，你跟着我，咱往酒店吃酒去。二人到酒店案头坐下，不一时，摆下小菜嗄饭，四盘四碟，两大壶时兴橄榄酒来，也不用小杯，而是大磁瓯子。又问敬济是吃面还是吃饭，敬济答吃面，须臾，两三碗温面上来，侯林儿只吃一碗，敬济吃了两碗，然后才开始吃酒。侯林儿又邀请敬济同往晓月长老处做工，那里正修盖伽蓝殿和两廓僧房，并保证不要敬济做重活，只抬几筐土儿，算一工四分银子。又在外赁着一间厦子，晚夕两个就歇那里，连门匙家当都与敬济管，强如冷铺替花子摇铃打梆，也还官样（有面子，所谓官样文章华而不实）些。敬济已经是走投无路，高兴答应下来，又你一钟我一钟，把两大壶酒吃完。结账该一钱三分半银子，敬济要拿银子来秤，侯林儿推一边，说哥有银子。侯林儿拿出银子称与掌柜，塔伏着敬济肩背，找到一个坊子（旅馆）处，两个都醉了，难免一处歇卧，就又亲哥亲爷叫唤着，足足干了一夜后庭花。
天明同往城南水月寺，果见侯林儿在寺外赁下半间房屋，里面烧着炕柴，买有许多碗盏家活。早辰上工，叫名字时，众人见敬济不上二十四五岁，小白脸眉目清俊，就知是侯林儿的下作兄弟，有意戏耍他。先有人问叫什么名字，敬济说了，那人道，可不由着你就挤（用敬济谐音）了。又一人说，你恁年纪小小的，怎么干这营生，捱（忍受）的这大扛头子（暗指男人那话儿）。侯林儿赶紧骂着喝开众人，一面分配了锹镢筐杠，分派众人抬土和泥打祃（砌墙）。晓月长老手下有个叶头陀，年约五十，瞎了一个眼睛，做火头专管造饭与各作匠人吃。这叶头陀不会看经，只会念佛，又善麻衣神相，众人都叫他叶道。一日众人歇工下来，吃了饭，闲散着或坐或卧或蹾站。敬济走向叶头陀讨茶吃，叶头陀只顾上下看他，有人说这小伙儿是新来的，给他相一相。众人闹得欢，有说像个同性恋兄弟，有说像个二尾子（阴阳人）。从敬济先前欺诈月娘与玉楼，又累受别人耍笑欺压，可见性格之无赖与逆来顺受的无能，而与金莲、春梅及后来韩爱姐之间理还乱的性爱关系，更多是一种吃软饭的依赖性。叶头陀叫敬济近前，端详一回，说话中间带着深奥相术谜语的打油对仗诗句，总结敬济只吃了面皮嫩的亏，一生心伶机巧，多得女人宠爱：印堂太窄，子丧妻亡；悬壁昏暗，人亡家破；唇不盖齿，一生惹是招非；鼻若灶门，家私倾散。关键是，头陀说敬济往后还有一步发迹，该有三妻之命，警告他三十岁上还要有磨难，花柳丛中少要行走。一个人打趣叶道，说你相差了，他还与人家做老婆，哪有三个妻来。众人笑做一团，却听晓月长老打梆了，各人都拿锹镢抬扛，上工做活去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然而在《金瓶梅》中，兰陵笑笑生多次用算命相面的情节，来揭秘相关人物的命运，而这一手法更被后来的《红楼梦》发扬光大。如此这般，敬济总算在水月寺存身下来，一直做了约一月光景。
三月中旬的一天，敬济正与众人抬土出来，倚在山门墙根，面向太阳蹲踞着捉身上虱虮。源于贫穷——生存权都没有保障，个人卫生就只能是个传说，所以，中国人历代的卫生状况都很差，犹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大部分地区的吃瓜群众都还普遍有捉衣裤和头发内虱子的风尚，这是一个很有背景特色的意象。一个汉子头戴万字头巾，身穿青窄衫，骑着一匹黄马，手中提一篮鲜花儿，看见敬济，猛然跳下马来，向敬济唱喏，惊叫陈舅，说小人到处寻你，老人家原来在这里。敬济反倒唬了一跳，忙问哥是那里来的，来人道：小人是守备周爷府中亲随张胜，自舅舅从府中官事出来，奶奶就不高兴到如今，老爷使小人到处找寻，若不是今早奶奶使小人往外庄折取这几朵芍药花，打这里过，怎得看见你老人家在这里。当初，敬济在守备厅被张胜亲审过，二人见过面，而此时好象互相不记得了，敬济或许是吓怕了，张胜自称小人，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献殷勤，其心术奸诈为后来埋下伏笔。张胜不待敬济犹豫，就教敬济立时骑上马，他跟在后面往守备府去。敬济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一头雾水，而张胜也是被蒙蔽了的，两个的反应就有点无厘头，颇有反讽喜剧效果。而对于在旁边吃瓜的一众围观者，看见天天被他们羞辱的花子，突然被守备府官差老爷称为舅舅，更背后有守备奶奶老爷，一时惊吓得面面相觑，不敢做声。敬济糊里糊涂把钥匙递与侯林儿，骑上马，张胜紧跟后面，径往守备府而来。
前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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