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川渝火锅,总想拿刀把自己的肚子拉开|人民的饮食

(2014年5月22日,重庆,红燕请吃火锅。前排为三畏兄)

最爱川渝火锅
每次到成都重庆,两地的朋友都会安排我吃火锅。就连不太喜欢火锅的成都美女刘红燕,有一次我到重庆时,她恰好在重庆工作,请我吃的,也是重庆火锅。无他,大家知道老朱喜欢。
有多喜欢?
在成都重庆,朋友接待我,每天至少一顿火锅,正餐排不上,宵夜也得补上。如今去成都,我北京的火锅搭挡号称火锅小王子的四川人唐建光若不在成都,补缺请我火锅的,不是我师兄张家阳余斌哥,就是前同行高潮兄;在北京,每月必得吃川渝风味的火锅,常常一月几次,通常都是和建光一起;当年在广州工作期间,川渝风味火锅每月都得有。
古人围炉,喜欢雨夜雪中,我则不然:晴天夏日,火锅发汗;雪夜雨中,夜话暖人。总是各有理由。当然,一般人宵夜喜欢撸串,唯有我,独爱麻辣火锅,在成都工作的老大哥登明兄,早年我去成都公干,公务繁忙的他总是晚上请我火锅宵夜。
想想,晚上朋友们围坐,纷纷向红油翻滚的锅内伸出自己的筷子,打捞自己喜欢的东西,或毛肚,或鸭肠,或牛肉,放进自己面前的香油碟里,裹满蒜泥和香油,送进口中,哇……
大快朵颐,这种豪爽放肆,岂是白居易问刘十九“红泥小火炉”可比?
一般人很难理解,我一江南人,从小喜欢清淡鲜口,1987年前根本没吃过辣的,如今竟然会喜欢上火锅这样的饮食,甚至得了个“火锅达人”的外号。
(火锅小王子唐建光和火锅达人老朱)
(资深美女蒋明倬在通州请吃火锅,做完读五粮液煮酒读书会的我和范新兄程明霞女史去了通州吃火锅)
成都商报驻京记者赵倩老师有一次请我们吃饭,我那几天有些疲惫,而餐聚的地方又比较远,有点犹豫。如果说吃火锅,我是不会因为累而犹豫的,“除了朋友,唯有火锅才能让我冒雨穿过一个北京城去赴约。”我这样跟赵老师说。在压抑忙乱愁眉不展的时候,没有什么其他美食能吸引我穿过一个北京城去赴约,刀鱼河豚也不行,除了火锅。我曾经跑到遥远的通县去和美女吃火锅。唯火锅可以一解愁肠。毕竟,围炉必得有朋友。
但是,我说的火锅,一定是川渝风味的麻辣火锅,而不是其他。
1997年春天,我在新闻出版署工作,跟着领导到成都重庆出差,其时重庆还没直辖。这是我第一次成都之行,我30岁,离我生日还差几天,而立之年,已过了少不入川的年龄。其实我早已经喜欢上了川菜。比如,在1995年之前,鱼香肉丝和水煮肉,是我最喜欢的川菜。1980年代后期我在海淀路39号人民大学读书,校门对面马路边有家海丰餐馆,里边的鱼香肉丝,是我们当时偶尔打牙祭的挚爱。大学毕业我第一份工作到北京黄村印刷学院当老师,食堂很糟糕,我做梦都梦见自己从海丰餐馆打了一份鱼香肉丝找院长书记理论,谈学校的食堂有多糟糕昂贵。当时印刷学院尚未成家的青年教工无事餐聚喝酒必点这两道菜,后来经商成了富豪的电子工程系老师郑家农当时常常说,如果人生每天能要一份水煮肉拌面,该多美好。郑老师是陕西人,喜欢面食,而我,常常想,人生要是有鱼香肉丝水煮肉下饭,该多好。不知道郑老师发达后还记不记得初心,我现在仍然喜欢水煮肉。但那些年我一直没吃过麻辣火锅。直到1997年这次到成都出差,当时四川省的同行请我们品尝成都火锅。
我记得当年去的那家成都火锅(抱歉,忘了其名),规模很大,自助的,每人多少钱我记不得了,似乎是38元还是58元,只要不浪费,食材随便取,鱼虾海螃蟹之类都有,看着大餐厅里挨挨挤挤的人流,无论男女老少,都一盘盘端着食材,惊着了我。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在餐厅里吃饭的场景,比我从前在北京参加的婚宴还要盛大热烈得多。我数学财务不好,算不过账来,总是担心店家亏死。吃火锅的时候有点忐忑,为老板操心。成都的朋友告诉我不会亏的,我才放下悬着的心大肆开吃。
第一次吃麻辣火锅,其实我的口味还比较轻。考虑到我们中不少不能吃太辣的,成都朋友安排的是鸳鸯锅,一开始我是清汤锅红汤锅混着吃,毕竟,这是第一次吃麻辣火锅,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觉得蛮刺激。一旦吃上了麻辣火锅,清汤锅的味道,就再也找不到了。
当然,吃完以后肚子有些不舒服。好在,我这个人适应性强,在成都呆了几天,很快习惯了成都的麻辣味道,无论是炒菜还是火锅。
(在泸州参加泸州老窖诗歌节,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诗人格丽克作品的中文译者柳向阳君喝酒吃火锅)
第一次川渝之行后,我就喜欢上了麻辣火锅。不过,1990年代后期北京的火锅并不像今天那么风行,吃火锅也不那么方便。直到我搬到了东直门附近住,周围餐饮发达,有好多火锅店。离我家很近的地方当时有一家著名的四川火锅店,而离著名的重庆饭店也不远,那时,重庆饭店的火锅就很有名。当然,国贸对面当年也有一家规模很大的火锅店。
尤其是附近有簋街,一条著名的餐饮街,其实是以川渝味道为主。我后来常常午夜加完班,和同事去宵夜,从曾经红极一时的谭鱼头,到其他各式川渝火锅,都吸引着我。即使吃完一身火锅味。除了价廉物美,适合我消费,关键是它的时间没限制,凌晨去也有。
某年,重庆友人王寿全兄到京公干,他在北京时,我们俩几乎天天晚上泡在簋街一个火锅店,牛油锅,每次,寿全兄都要求加麻加辣,以至于后来服务员一看到我们俩,就会喊“加麻加辣两位”。现在我也常会叫店家加麻加辣。
我住东直门附近时,附近春秀路上最有名的是川菜沸腾鱼乡和湖北菜九头鸟和另一家川菜馆,我喜欢去沸腾鱼香吃它的香辣黄辣丁,垫底的黄瓜片尤其好吃,我也喜欢去九头鸟吃剁椒鱼头。2003年疫情之后,九头鸟败了,沸腾鱼乡则疫情也没关停,生意更火了。我离开东直门住后,才知道那另一家著名川菜馆对面不起眼的胡同里开了一家火锅店,叫杨家火锅,火得一塌糊涂,据说王菲她们去吃。我借着唐建光的光才知道这家火锅店,也才得以品尝,那天晚上有四川著名的前主持人美女宁远,还有后来过来的民谣歌手程璧。后来跟一位川籍在京著名女主持聊及这家火锅店,美女笑着跟我说,学东,味道是真好,但是别人翻台快,我们常常一晚上耗着,受不了等人过程老板娘老白眼看你的样。哈哈,她说得太形象。我也是通过建光认识火锅店诗人老板杨兄,后来一个小妹妹还入股了他们新开的店。如今在京,若吃川渝火锅,我们一般会首选那家店,因为订位有近水楼台之便。不过春秀路那家早就关了。沸腾鱼乡也早不在了。
2004年春天,我曾在新华社往南一家当年北京著名的火锅店请过几个年轻人吃火锅,当时我还主持做《传媒》杂志,2004年一月传媒杂志年度英雄榜其中我选了当时《读者》的主编彭长城,为节省采访费用,我委托当时还在兰州大学新闻系读书的李翔去帮我们采访彭长城,是通过我曾经的同事郭宏超张邦松帮忙找的李翔,他们俩都是兰大新闻系毕业,是李翔的师兄。李翔来京后在经济观察报实习,我请他们吃饭表达感谢。作陪的另一位是我当时的同事喻乐。如今他们在各自领域都做得很好,李翔在著名的得道负责其中重要的一块,郭宏超是经济观察报副总编,张邦松离开经观后开了一家公关公司,而我事业失败后喻乐也离开了北京,如今在武汉发展得也很好。
我搬离东直门后,有一段时间常去双井一家四川火锅店,应该也是建光推荐的。我曾在那儿宴请过我访日时招待过我的日本北海道大学的日本老师,一位在1980年代就派驻中国,另一位女士,她派驻中国时期,喜欢上了火锅,她告诉过我,东京海底捞开业时,她曾去排过两个小时的队!
哦,顺便说一句,我家附近也开过一家四川以外特别有名的海底捞,生意火爆得很,不过前两年突然关了,当时我还奇怪。我是不愿意为了吃饭排队的人(集体食堂除外),除非陪家人或者请客的朋友订了,我一般不去。

(2019年三八节晚,我和建光两位60后退休媒体人,祝贺两位80后现役记者霸屏两会,堪称记者榜样、妇女楷模,这可是她们那一天的第一顿饭!)

每次吃火锅,我最爱各种下水,毛肚鸭肠鹅肠黄喉脑花之类,真是百吃不厌,尤其是毛肚和鹅鸭肠之类,如果没有它们,火锅就会乏然无味,对我失去吸引力,每次吃火锅这些都会加码。我小时候故乡旧俗通常不让小孩吃猪脑花,说吃了油腻,人易笨,衣领容易脏,但我父亲杀猪,我从小就很喜欢猪脑花,火锅里烫猪脑花,也是我的挚爱。
当然我也喜欢各种牛羊鱼肉,牛羊肉属于标配,工蜂级,不可缺。但是我更喜欢川渝火锅中不可缺少的耗儿鱼泥鳅黄辣丁。泥鳅黄辣丁之类,我老家和川渝地区都盛产,从小我就是它们的天敌,川渝火锅以为担当很正常。耗儿鱼,其实就是我过去习惯称呼的皮皮鱼,是一种海鱼,它在川渝火锅中拥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我倒是很好奇,但只管吃也不知所以。如果没有耗儿鱼,平鱼也可充数担纲,味道也不错。在川渝火锅里吃耗儿鱼,多少有些类似湘西王陈渠珍早年没发迹时驻守西藏吃到的麻辣海鲜火锅,视为至美之物,陈氏后来回到湖南,喜欢辣海鲜火锅。
至于火锅食材中的鳝鱼午餐肉之类,于我则是可有可无。我也不喜欢火锅开吃前川渝人喜欢的酥肉。我对油炸过的肉类多不喜欢。
当然我也喜欢在火锅里加各种豆制品,冻豆腐鲜豆皮油豆皮油豆泡;喜欢猪血鸡鸭血豆腐;当然也喜欢莴笋丝瓜竹笋宽粉土豆片冬瓜片海带木耳。我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爱好,就是喜欢用最便宜常见的平菇,而不是香菇金针菇下火锅,我尤其不喜欢金针菇,太塞牙了。加麻加辣的火锅,叶子蔬菜我一般只要白菜,如果有清汤,我会要茼蒿菠菜等。叶子太菜容易吸油了。除非有青蒜,我喜欢冬日的青蒜下麻辣锅里。
如今即使在老北京火锅店,我也总是要鸳鸯的,我要辣锅,还要加麻加辣。至于调料,我吃川渝火锅,则永远选择蒜泥香油,当然也会加蚝油,葱花,以及酱油和醋,这是我喜欢的标配,其余都属于可加可不加。许多人喜欢加的芫荽,我则嫌它干涩无味——只要吃过我家种的芫荽的,对其他芫荽则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2020年5月,痛风初犯,我突然有天崩地裂的感觉,我跟朋友哀叹,没有火锅下水豆腐的人生,还值得过么?拼命喝水,竟然从恢复火锅,到各种下水豆制品齐飞,如同往日一样。
无论是在成都还是重庆,还是北京或其他地方,每次吃完川渝火锅,我不只是抚肚叹息,还想就地躺下不动弹,更想拿把刀,将肚子拉开!
无它,每次吃火锅都会吃撑死,就像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似的。怎么会不胖!
朋友很难理解,一个在其他地方高度自律的人,怎么会在吃喝上如此放纵自己?
其实,放纵是因为热爱,因为火锅的烟火气。我曾在重庆看“印象武隆”,其中提到火锅的起源,据说是江边纤夫所创。纤夫穷,卖力气,口味重才能生力,他们将那些价格极为便宜的下水买下,歇脚时用花椒、辣椒、盐等调料做出一锅浓汤,一起煮下水犒赏自己,既方便又好吃,后来就成了火锅的起源。这种火锅,跟历史上白司马的红泥小火炉无关,也与庙堂之上的牛羊肉火锅无关,而是饥饿穷苦人民的饮食,多属于贩夫走卒的黑暗料理,后来才被达官贵人文人骚客工商巨贾接受,并成为川渝地区乃至中国的代表性饮食,风靡全国。不仅美食之都广州有川渝火锅,连上海及我的故乡,也早就有了川渝火锅。甚至,到了海外。
(2018年10月底,自敦煌至成都,建光亚玲伉俪、红燕、石男,春林、江树等请我和中青报一位年轻朋友也是石男的学生吃火锅)
2018年,我和朋友到越南玩,越南菜比较清淡,我们一路上喝的多是中国白酒,那种寡淡的越色菜品,无法和我们喝的白酒及数量般配。等我们到芽庄,我实在受不了了,跟导游强烈要求吃一顿火锅,于是,在芽庄,我们就着中国白酒,真正放肆地吃了一顿川渝风味的海鲜火锅!只是不知道陈渠珍在西藏吃的海鲜火锅味道与在芽庄的四川人开的相比如何。
2019年秋天在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在中亚行走了好几天的我们,吃了一顿重庆火锅,比什凯克的牛羊肉好,这一顿火锅吃得特别香,当然不仅是肉好,还有熟悉的味道和文化;2020年1月,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提前过中国年,吃了一顿四川火锅,请客的泸州老窖备的酒和菜都很好,只是上菜的程序有些乱,先上的蔬菜多,肉上得慢。但味道很好,热闹真有过年的感觉。
火锅店我不喜欢坐包厢,更不喜欢北京粤港风味的一人一小锅,而是喜欢大锅油汤翻滚,九宫格四格都没问题,虽然有人觉得不卫生不健康,但我觉得同在一口锅里吃饭,才是亲人朋友,感觉好,钱买不来好感觉对吧?再说,这么滚烫的油锅一过,还怕啥?
火锅店通常洋溢着热烈的气氛,吃火锅跟路边店一样,是识得人间烟火的好地方。
寿全兄早年在重庆工作时,我去重庆,他带我寻访的,都是藏在居民区里特别有趣的火锅店,除了味道好,还常常带些奇怪的癖好,比如晚上九点以后,一律不上客,服务态度爱答不理的样,而且如果你人少,桌上有空位,店家还会要求陌生食客搭伙,当然账分开结,以至于当年一起和我们去吃火锅的一位美女领导受不了,直批评寿全:你怎么带学东到这种地方吃饭。但是就是生意好,我也甘之如饴。
还是在重庆,有一年我跟一群值完夜班的同行朋友去解放碑附近一家老火锅店宵夜,老火锅店就是不换的老汤。我们一桌老爷们是冰镇啤酒就火锅,而边上另一桌重庆美女,则是二锅头就火锅,还撸袖甩掌猜拳行酒令,惊呆了我。旁边重庆的朋友笑说,我们重庆姑娘,家里家外,都厉害着呢。
想想,高堂大屋的饭店里,怎么能识见如此世相如此人生!
当然,成渝两地地域风格略有差异,两座城市瑜亮情节纠缠,即使关于火锅的正宗,也是“宿怨”甚深,其实于我这种饕餮看来,大可不必在意,好吃,开心就好。
我爱麻辣火锅,管它是四川还是重庆的。
好吃,吃好,足以弥平太多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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