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利:翻过一座山才能看到下一座
张恩利·Zhang Enli
张恩利,1965年生于中国吉林白城,1989年毕业于无锡轻工业大学,曾在上海东华大学艺术系任教。2009年成为英国Hauser & Wirth 画廊签约的第一位中国艺术家。现工作生活于上海。“在中国,我觉得话语不重要。谈流派,已经是个过时的概念,这是一个个人化的时代,再谈流派也不太可能。我觉得,不需要去关心权利的问题,也不需要去关心美学或者舆论。能做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最重要。“
艺术家访谈
张恩利 ● 艺术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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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Enli – Turn over a mountain to see the next seat
--- 翻过一座山才能看到下一座 ---
2000年左右,张恩利的绘画经历了从人物到静物、从情绪的表达到隐藏、从热烈到宁静的转变。他对日常物品的描绘注重细节以及外观上的破损,他的绘画技巧很接近传统的中国水墨画,对于整体而言画布上的每一笔都是独特的。年复一年地蛰伏隐忍,默默地翻山越岭,简直是美德一般的素质。毫无疑问,张恩利是这种精神的代表,同样的马拉松,他比别人跑得慢,但这不是计时赛,而是淘汰赛。
◎ 以下张恩利简称张,艺术银行简称ART BANK
ZHANG ENLI,Fruit (a),21x21.5 cm,The wood painting,1990
ZHANG ENLI,Pull (1),200x230 cm,Oil on canvas,2013
ART BANK:从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你最大的转变是放弃情绪表达,这是一个有意识的转变吗?
张:2000年以后,我在创作中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事实上,情绪会随着环境改变,它有时来自外界。而绘画不一样,情绪来自自身,身体的自身。我早期的画里有情绪,是因为那时候外界的刺激是巨大的。在大的时代背景下,你无法逃离环境。年少轻狂经历社会变革期,对人影响很大。整个20世纪90年代,不仅仅是社会的变化,还有经济上,包括城市建设的改变,艺术市场的改变。对于艺术家来说,那只是一个准备期。我觉得一个好艺术家恰恰不应该在社会变革时期出来,相反应该在相对稳定的阶段出现。
ART BANK :作为一直在上海生活工作的艺术家,你怎么看上海艺术家和北京艺术家的区别?
张:我早期的展览机会几乎都在北京,艺术家互相之间的那种触动也挺多。上海生活比较贵,艺术家不得不跟真实的生活联系特别紧密,因为不存在一个乌托邦的现实,比如找一个非常便宜的生存地点,不考虑生存压力,上海就是一个摆在你面前的生存问题。所以很多上海艺术家都有固定工作,维持生计的同时做艺术。这种状态一定也会影响创作,但这个感受的确是很真实的。
ART BANK :但你2008年还是辞掉了在东华大学稳定的教书工作?
张:对,因为时间不够用。我觉得教学的事情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在东华大学我一直坚持做一个普通老师,但我还是觉得做不好,我也不喜欢当老师。现在的学生有非常具体的物质需求,非常大的生活压力,我认为很难告诉他们怎样做才对。很多人觉得画画摆脱不了学院教的东西,其实是因为学生知道得太少。当你知道苹果的无数种画法的时候,你才能形成自己的东西。必须爬过一座山,才知道山后面是什么。你不能站在一座山前永远猜测山那边是什么,只有爬过去,这种感受才是真实的。
ART BANK :你现在每天在工作室工作多少时间?
张:有事没事基本都在这里。我只有一个工人,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自己做。每年的上半年主要是做作品,下半年会有三四个月忙跟展览有关的事情。
ART BANK :现在一年大概能做多少作品?
张:我基本上每年画50张左右。我希望能够一直有新的作品出来,每年的个展尽量都是新作品。很多人也跟我说应该办个回顾展之类的,也有一些藏家可能希望我把作品拿出来重新展览一下,但我至今还是有所抗拒,从来没有办过回顾展,我不太希望活在过去。
ZHANG ENLI,The bucket (7),100x100 cm,Oil on canvas,2007
ART BANK :香格纳画廊有没有在变革的时代起到催化剂的作用?
张:香格纳就像一个很好的单位,把人聚集在一起。我们这批香格纳最早的艺术家现在聚得也挺多的,但不再谈画了,谈画只有在年轻的时候会谈。到最后,你会发现艺术家个体是最重要的,个人的力量是最庞大的。
ART BANK :2010年的“天空”系列可能是你最成功的作品,有没有感到压力必须延续这个系列?
张:不会,画完就画完了,一个系列就结束了。对我来说,画完一张,就尽量去忘记。我的方式是走路,每天这样走,走过就好。对我来说没有一个系列比另一个系列成功这样的想法。做到我认为应该结束了,就结束了,特别简单。
ART BANK :你对当代艺术话语场的认识是?
张:在中国,我觉得话语不重要。谈流派,已经是个过时的概念,这是一个个人化的时代,再谈流派也不太可能。我觉得,不需要去关心权利的问题,也不需要去关心美学或者舆论。能做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最重要。
ART BANK :你经常出现在年轻艺术家的画展上,与年轻艺术家的交流多吗?
张:交流并不太多,会去看一些年轻艺术家的展览,但我不会去谈画。我认为“做”比任何谈论和评价都有意思,画画是他们的生活,而去看那些展览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认为他们也不需要我去捧场,更需要藏家或者机构去捧场。但12月份我会在上海香格纳组织一个年轻艺术家的群展。
ART BANK :你与藏家的交流多吗?一般谈些什么?
张:话题都关于艺术。这5年中,藏家转变非常巨大。藏家一开始看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东西,两三年以后,你发现他们对自身的要求在转变,慢慢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以前可能只是别人告诉他们这有意思,现在很多藏家可以通过自己的判断力买东西。当然这不是一个艺术教育的过程,因为藏家是拿自己的血汗钱来买东西,必须有相当的主观性在里面。喜欢我这类东西的人,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一个投资的概念。如果要抱着投资的概念的话,有时候恰恰回报率并不高。
ART BANK:你觉得M50作为一种生态也好,你自己作为成功的艺术家也好,对上海的当代艺术发展有触动作用吗?
张:我不会这么想。只是有时候,突然之间你会觉得已经很多年了,这种感受会很强。时间长了你会真的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