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是山水画常用的技法,怎样留白才能恰到好处?

赵春秋  秋江泛舟

留白是中国山水画创作中常用的技法,是中国山水画意境营造的重要手法。留白是画面中的空白又不是画面中的空白,留白需要画家独运匠心、巧妙布置,好的留白能够为画作增添一份美感。中国的山水画常常笔墨之间留有素纸,但并不是随随便便在画面中空出一片素纸就叫留白,留白的技法有其巧妙性。

马远 踏歌图

(一)构图留白

构图留白是中国山水画中一种独特的留白技法,这种留白往往在画面中留出大面积的空白,只在画面中的一部分或一角进行创作,但却又将留白与笔墨很好的结合在一起,这种构图式的留白使山水景物更加具有层次,给欣赏者带来不同以往全景式山水图画的视觉审美。

南宋的的马远和夏圭是构图留白的代表人物,正因其独特的构图手法被后人称为“马一角”和“夏半边”,这个称谓非常形象的概括出了两位画家常用的构图手法,马远常常选取一角进行作画,夏圭则经常着重在画纸的某半边进行作画,其余是大面积的留白,由此构成了局部式的山水图景。

马远的《踏歌图》是其选角创作、构图留白的代表作之一。《踏歌图》整幅画作可以分为两个重要的三角,一个是左上三角,另一个是左下三角。左上三角中马远用或浓或淡的笔触勾勒出峭立的山峰,左下三角中则用浓墨渲染出了敦厚的山石和嶙峋的树木,两个三角之外的地方是大面积的留白,从马远的构图留白中能够明显的看出画面的层次,敦厚的山石和嶙峋的树木是近景,俏丽的山峰是远近,这种构图留白从局部的角度窥见了山水的全貌。

马远 寒江独钓图

《寒江独钓图》是另一幅展现马远构图留白功力之深的经典画作。画面之中仅有的一点墨色便是一个老翁、一艘渔船还有一只竹竿,其余便是一片空白,但非常鲜明的是在这样的一幅图景中空白不再是单纯的空白,它是茫茫的江面,虽然图画中着墨很少却还是营造出了天广江宽的意境。由此可见巧妙的构图留白能够使画面展现出超越画面本身的悠远意境。

夏珪《烟岫林居图》

夏圭的《烟岫林居图》是其半边创作半边留白,以局部之景展现广袤意境的杰出作品。《烟岫林居图》其画面非常鲜明的分为两个部分,整幅画面看起来非常清晰而干净,一部分是左下方的笔墨较多处,另一部分则是右上方的留白。左下方是画家着力描绘的树木和山石,通过墨色的浓淡、笔力的强弱凸显树木山石的远近,右上方的留白更是画家匠心独运之所在,大面积的留白一方面显示出了空间之广阔,符合山林之意境,一方面与左下角中浅淡轻薄的山峰相呼应,展现出天空广阔、云雾缭绕之感。由此可见构图的留白并不是单纯的留白,是将留白与景物相结合、相贯通的留白,这种留白的技法能够以局部景色的微小窥见全景的广袤,能够在有限的纸质画面中营造出无限广阔的空间意象。

(二)借物留白

借物留白顾名思义就是借助景物进行留白,具体来说在景物上进行留白创作,或者利用几种景物的布局,在几种景物之间进行留白。借物留白常借的景物景物有山石、云水、树木、天空和点景。借物留白一方面可以使物象更具体生动,另一方面可以增添画面质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以下就将结合画作对山石留白、云水留白、树木留白和天空留白做详细介绍。

清  龚贤 千岩万壑图

1.山石留白

山石留白常见的是在景物上进行留白创作,画家通常在创造山石时在其整体上留出空白,以便凸显山石形象,使其更加立体生动。列如龚贤的《千岩万壑图》图中所绘山石众多,这些山石虽然大小形态不一,但都运用了留白的技法。山石的底部墨色浓郁,渐次往上灰影重叠,黑与灰之间夹杂着白,这种留白技法使得山石更加立体真实。黑色可显山石之敦厚,灰色可显山石之质感,而其中留白则使整体更加协调。并且受日月照拂方能显白,日月不至则会苔藓丛生以此为黑,所以山石留白能够很好的展现山石的真实形态。

 

 陆俨少 峡江险水图卷

2.云水留白

云水留白是典型的利用景物的布局,在几种景物之间留白从而展现出云水之感的留白技法。云和水都是虚无而缥缈的东西,在生活中虽可见可感,但在画面中难以展现,而我国的山水画家巧妙的运用留白技法,在画面中营造出一种虽无云水,却又可见云水的视觉效果。例如陆俨少的代表作《峡江险水长卷》,画面中山峦重叠、密林丛生,在最高的山峰与次高山峰之间留有大片空白,同时下方的山峰笔墨较浓,上方的山峰笔墨浅淡,大面积的留白与或浓或淡的笔墨相结合,使原本的空白不再是空白而是漂浮于山间的云雾,上方的山峰也因淡淡的着墨仿佛笼罩在茫茫的山间云雾之中,呈现出一副云深不知处的画面。再例如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其对于江水的展现正是采用了留白的技法,画面中仅有一个老翁、一艘渔船和一只被老翁握在手中的鱼竿,并在渔船周围添了几笔细纹,但就是如此却给人一种江面平静而广袤的感受,这就是借助其他景物与留白的结合,营造出水天相接视觉感受。

王时敏《南山积翠图》

3.树木留白

树木留白也是画家在树体本身上进行留白创作,以达到展现树木自身形态、与整体画面相一致的效果。受日月光辉的普照不同,树木的枝叶会有疏密深浅之分,画家为了很好的展现树木的这种形态便运用了树木留白的技法。例如王时敏的《南山积翠图》,画面中山峦叠起、树木葱郁,但仔细看来山体和树木都有或大或小的留白。树木受日月光辉的一面枝繁叶茂,而相反的一面枝叶稀疏,画家充分的了解树木生长的这个规律,因此在进行创作时受日月光辉的一面着墨较多形成郁郁青青的视觉效果,而背阳生长的一面常常以浅淡几笔夹杂着零星的留白营造出枝叶稀疏的视觉效果,从而使树木的形象更加生动,并且与山石受日月光辉的留白和背阴生长的敦厚相呼应,使画面生动而和谐。

4.天空留白

天空留白是一种形象性留白与非形象性留白的结合之作。天空留白往往是在画面的上方留出大幅空间,乍见时无具象可循,但深入画面欣赏又能感受到天空的广阔。天空留白是中国山水画创作中十分必要的一种留白的技法,无论是通过景物的布局还是通过景物自身的创作,天空留白都需要欣赏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例如以上举过的例子中的《千岩万壑图》和《峡江险水长卷》是通过画面上部的留白再结合高耸的山峰造型使人欣赏时感受到天空的高远,而《寒江独钓图》则利用渔人渔船营造出一种天空江面广袤无边的意境,使人欣赏时能够想象到江面茫茫、天空低垂、天水相接、水天一色的悠远画面。

马远 《夏山隐居图》

5.光影留白

日月光辉是常见的景象,也是在画面中最难以描绘的景象,国外的画家常借用色彩的变化来凸显光线的变化,而我国的山水画家则巧妙的运用了留白技法展现日常中难以描绘的光线,这种技法就是光影留白。光影留白借助阳光在事物表面形成的光和背后形成的影,来达到一种渲染光线的效果,使原本朴素的画面变得灿烂而跳跃。

例如马远的《夏山隐居图》,画面的上部绘有山峰,下部绘有树木楼宇,画面上方的山峰之间有大幅留白,这些留白的周围是笔墨晕染开的山体,画面中虽无阳光却让人能够通过留白与其周围墨色的深浅感受到光线的射来,从而使画面变得灿烂而生动。

南宋 夏圭《雪堂客话图》

6.笔触留白

笔触留白是指通过线条留白、积墨留白等方式进行留白创作,线条留白常常以少许的线条加上周围的留白就能创造出一幅意想不到的图景,而积墨留白是通过墨色的深浅浓淡和留白一起创造某种具象的常有手法,笔触留白可以丰富整个画面使之内容更加真实、意境更加深远。

线条留白常见的是用于树干的绘制和水面的绘制,以少许浅淡的线条与周围的留白一起构成画家所想要展示的树木和水面。例如夏圭的《雪堂话客图》,画面左边山体上斜生的梅树,其枝干的创作就是典型的线条留白,先用笔墨勾出轮廓再在其中或浓或浅的勾勒几笔,线条与周围的留白构成了苍窘有力的树体。而右手边则以一叶扁舟加上微微波痕就营造出微风吹拂下微泛波澜的水面。积墨留白常用于山石的创作,或浓或淡的笔墨夹着留白形象的展现出阳光下的山石形象。由此可见笔触留白能够使物象更加具体生动、富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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