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样本||江苏老虫子:狼毒花
老虫子,本名岳峰,独立诗人,祖籍山西,现居江苏。习诗多年, 在《人民日报》《诗刊》《解放军文艺》《雨花》《萌芽》《星星》《诗林》《长江诗刊》等纸媒及《中国诗歌网》《当代汉诗》《甲鼎文化》《新诗刊》《一线作家》《太湖诗刊》《中国当代诗歌选本》等网媒上发表了数百首诗歌。有作品入选《中国实力诗人诗选》《中国乡土诗年选》《2017诗歌精品选集》《中国诗歌2017实力选本网络卷》《中国当代乡土作家作品选》《中国太湖风鼋渚春涛诗歌大赛精品集》等多种文本。
诗观:诗是心灵自然的流动,是情感真实的记录。
兄 弟
你笑傲杯尖的浪花
他潜伏盏底的漩涡
此时,我只想打坐于瓶口
平心静气地观赏一片醉意
日子迂回的深浅
生存百味的提炼
泼出去了,还有机会收手
一次幸运,一个痛点
往往仅是一截导火束的间距
心头的酒盏,已被狠摔了几回
摇摆的话语,可一直在叉路口徘徊
这一声兄弟、兄弟,热呼呼的兄弟
有时像粒粒鬼火
有时如整潭烂泥
更多时就是一幕幕活报剧
可我们都缺乏演技
今晚,清爽干净的桌面
只端坐着三杯清咖
一杯微苦
一杯略涩
一杯居心叵测
我们切不可放肆豪饮
只能依次如绅士或君子
轻声切磋,为心窍解谜
它,不 让 我 伤 心 流 泪
铁笼与猎豹
对峙着,僵持着
像一场人与神的对决
它们下了赌注,结局会不会翻盘?
谁退却了,沮丧了
谁能将重金属般的泪水
冲刷掉乌黑的云团?
此时,我已止步天空,在一片黯淡
行将崩溃之时
残存的一缕清晰的意识
横垣于它们之间
当然,这仅仅是出于正义
况且是在烈日炎炎的炙烤中
思维混沌,知觉晕眩
然而,不时有麻木的雨水
从错误的云端上纷纷降落
认罪,涕零
别与我说什么追悔莫及
我希望能听到觅食的动物们
长诵起《旧约》中一段
犹太教信徒的圣典
尽管它们没完全松开倦缩的身体
猎豹,是否沉默得太久了?!
它终于倔犟地抬起头,怒睁双眼
朝着大山后的寺庙
和遥远模糊的教堂
也许去菩提树下,抑或是十字架中心
呲咧出尖利的虎牙
它,不让我伤心流泪
奔 跑 的 王 者
你看那奔跑的姿势,就是一位王者
在森林里,在原野上,呼唤着他的天宇
目光那么专注,迸射出凶狠的色泽
四肢伸展有力,刮起一路旋风
他无视阴晦的夜晚和刺眼的破晓
他不惧泥泞的路径与未知的前程
他敲响大地的每一声足音
他冲过时辰的每一道坎坷
都足以让我混世谋求的百变魔法
处处失效,一 一废除
我忽然清醒,已数不清痛跌的跟头
而那些人并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仍然奔跑着,亮出一连串充满挑衅的动作
在我混浊的视野里,渐渐清晰壮大耸立起来
尽管当下,他的胯间还有条飞毯样的纸尿裤
清 静 下 来 的 时 候
鼠,午夜时分,舒展筋骨
步履轻如闲云
身段柔似晨风
它沿着曲折的墙角线来回逡巡
犹豫不决,心事重重
难道它忘记了威武的祖宗
两千年前就大名鼎鼎的饕餮硕鼠
也许它患上了抑郁症或健忘症
只记得那些低声下气的亲朋好友
如衣食无忧却失去了自由快乐的小白鼠
犹敢于同猫哥过招但害怕人影的杰瑞兄
我断言,它一定没听说过
更多的足以让它心潮澎湃的故事
它只孤恋那条穴道的昏暗
只信三寸目光的世尘
只佩服看惯了倒影的黑蝙蝠
它不会去邀请窗外林中
那只腾挪跳跃的灰松鼠
午夜,在一切清静下来的时候
我仿照一尊功法无涯的坐佛
心沉气缓地瞄着
一只自禁自残又不甘落寞的家鼠
显 微 镜 下
刚煽情完一个游走的故事
我就被少年宫里的孩子们一哄而上,生擒活拿
它们热情洋溢又充满智趣
用一条条飘飞的红领巾
将我捆得结结实实
并迅速押送进一间宽大的实验室
置于2500倍的高清生物显微镜下
他们有条不紊地查验着
一句一顿地议论着
面部表情逐渐电闪雷鸣
是火山行将喷发
还是地震即刻来临
他们没有丝毫恐惧,异常镇定
我明白我这副皮囊里的汤汤水水
多么可怕,已是百毒交会,沉疴瘀堵
张牙舞爪的细菌大军攻城掠地
玷污了一方水土,強暴了一片天地
我真心愿向孩子们深深地忏悔
因我的伪善,我的可耻,我肮脏的魂灵
我并不期望得到他们上帝般的宽恕
我只有放弃狡辩,潜心负罪
这具尚未被抛入福尔马林尸池里的躯壳
才可能安心地挪移到另一台新添置的
200万倍的电子显微镜下
等着他们用万能的手术刀
着力解剖,犀利抨击
送 葬
花草丛,泥泞间
哀伤穿胸
沉默的大地渗透了深深的痛
我独洒泪血
为一棵颠沛流离的
来自远方的中东海枣树
多年来,它一直快乐地奉献着
装点小区温馨的曙色
相伴人们悠闲的脚步
可就在这个隆冬
风霜冰雪一次次肆虐施暴
它苦苦企盼,急切呼救
但无人向它伸出援手
最终,它孤伶伶地残死在浓烈的雾霾中
这会,来了三两个凶残的刀斧手
掘它的脚跟
锯它的身段
掰它的胳膊
像血性地肢解一峰沙漠之舟
冷漠的风雨里
竟有一小撮冷漠的看客
指指戳戳,还嫌场面不够惊悚
我绝不相信
它是水土不服,是老死的
犹如不相信那些轻佻的唾沫
此时,我权且深深地低下头
准备三分钟的默哀之后
野 山 行
撩雨拨雾,蹚水爬坡
闯荡一条无路之路
向这座无名野山
发起总攻
它海拔不高
算不上什么峻岭险峰
但它一直矗立在人们的心头
山顶的小庙虽有点破旧
可从来不曾断过香火
我不是去求神拜佛
而是要追寻一只黑豹
它与我一样
拖着一条永久伤残的腿
在梦中的山影间如闪电划过
枯枝败叶,窸窸窣窣
碎石悬土,纷纷滚落
掌心的拐棍点赞着一曲雄鹰之歌
跳跃的双眼放射出锋利的光束
我祭出一把无形的刀剑
直指云天,阵阵雷鸣是我在倾力擂鼓
我知道那只黑豹
一定在山巅的庙旁等我
好与我并肩而行
为这座无名野山
吼出一个响亮的名字
狼 毒 花
行走在沙漠与草原的边界
五月的风光正激情上演
一丛丛,一片片,喜盈盈的你
在漫天的尘土和砂砾中傲然挺立
我凝视着油绿浑圆的叶尖上
那一簇簇金红的火焰
继而火焰中绽放出的
一朵朵灵动光洁的白雪
在锥骨刺耳的风声里
在绚烂舞动的夕照下
我们共同起伏于一条地平线
伸长脖颈,踮起足尖
迎接从大漠深处走来的孤行凯旋者
那夜,英雄本色的欢欣
沸腾于深宵的篝火晚会
那时,为爱而活的赞歌
嘹亮着千里草原的心田
然而,也有人恐惧古老的传言
说你比狼还毒,是死亡的威胁
视你为草原的最后一道风景线
怕你含有大毒的汁液
会将故土蜕变成不毛之域
但我只能承认
你是绝望中的希望展现
你是风雨后的彩云漫卷
正因你顽强的摇曳
才有这美艳的春天
我敬畏你无畏的风骨
愿顷刻化为你一条坚毅的根须
面对苍天厚土
报以炽热,捧上笑颜
独 行 黑 鹰 岭
惊觉的黑鹰岭
在落日的余辉里渐渐褪去了傲气
默然地低下高昂的头颅
拖曳起长长的灰影
收卷着龇牙咧嘴的沟壑
猛烈的山风
一路扫荡,赫然震怒
狂甩着莫大的鞭梢
就像一百头嘶吼的饿虎
想阻挡我的行进
一整天的野兴
好似费尽了我半生的攒聚
不见黑鹰的搏击
未闻山魈的咒鸣
渉过的涸溪无言无语
劈开的荒径复而紧闭
我一声声肆意地呐喊着
为唤醒这千年的孤寂
欲迎战所有恶魔的挑衅
在芜秽的坟茔旁冥思
立于险峻的巉岈上抒情
任由铮铮筋骨去承受和抵御
当缕缕星光缀满胸前
我内心的火炬也熊熊通明
迈着越来越轻的步伐
幽深的山谷从身后消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