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无限供给下的数字经济谜团解析 ——读周春生、扈秀海《无限供给：数字时代的新经济》

数字经济时代，一些大型互联网企业的发展逻辑完全与传统企业不同，而传统的经济理论也难以有效解释这一新兴现象，新实践正在呼唤新理论。《无限供给：数字时代的新经济》接着零边际成本的观点，进一步分析数字新经济的无限供给特征，即边际成本趋于零时，则产品供给能力趋于无穷大，完全挣脱了长期捆绑在传统企业身上的边际成本理论枷锁，从理论上解释了谷歌、腾讯、阿里巴巴等互联网企业可以成为巨无霸的原因。

作者从传统经济学资源稀缺假设及生产边际成本递增而边际产生递减的理论体系分析出发，系统对照分析了传统企业有限供给和互联网企业无限供给的特征，对资产无形化、免费模式、烧钱补贴用户、跨界融合以及想方设法垄断等互联网新经济现象进行了解读。互联网企业普遍是基于网络平台的综合或垂直服务，较少实物的生产，因而可以表现出资产的无形化特征，即所谓的“轻资产”；由于互联网企业的主要产品呈现出一次研发无限应用的特点，突破了传统企业产能受限的束缚，在边际成本近乎为零的情况下，就完全可以免费提供；既然产能不再受限，则决定互联网企业发展的关键就在于用户的规模，如何更快地在竞争中争夺大量用户必然在免费基础上逼出补贴这一传统企业看来是“赔本赚吆喝”的亏钱打法；又由于互联网服务产品的提供往往基于统一的信息化基础设施、共同原理和开源设计，产品的差异化难以实现，而且总用户是有限的，唯一能够胜出的只能是抢夺用户实行垄断；在垄断之后，才能通过适当收费、开展衍生服务、跨界开辟新业务等寻求新增长点和新利润空间等实现回报。

前期研发的大量投入、产品的免费和用户的补贴，往往形成互联网企业的烧钱特点，前期连续巨亏，直到达到某个平衡点之后才能开始好转，其中充满了巨大的风险。虽然有互联网界津津乐道的亚马逊平台成立以来一直实行战略性亏损经典案例，也有一些平台数字产品和智能产品的衍生收益远远多于其直接销售收入，创造出羊毛出在猪身上而狗最后买单的赢得模式，但更多的新兴互联网平台倒在了饥渴的逐日之路上，呈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惨烈景象，如曾经的“千团大战”，最终胜出了美团；也有可能“全军覆没”，像轰轰烈烈的共享单车大战，至今没有找到可持续发展的路径。所以，有的企业一旦取得市场的主导地位，虽然可以实现零边际成本和产品无限供给，却依然采取收费模式，首先确保超额的利润，典型的就是微软的产品。

也必须看到，新经济和互联网企业的主要发展领域集中于“衣食住行”等传统行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服务，如购物行业的阿里巴巴、餐饮行业的美团、住行领域的携程等；还有“康良娱”领域的短视频、直播、游戏等，总体看属于服务业，少有实物性的生产，只是服务提供者与消费者的链接与服务，如此才可以突破传统企业的边际成本限制，呈现出零边际成本和无限供给特征。

对无限供给特征下的互联网产品非竞争性特点也要辩证看待。首先，所谓零边际成本只是成本趋于零，但绝对不是为零，依然要增加部分服务成本，如服务器、客服人员、人工智能能力提升等；其次，所谓无限供给也只是从生产端观察的理论推断，在实际中则依然是有限供给的，因为需求却是相对有限的，人数有限、人的时间有限，如有了微信，看微博的人少了；有了短视频与直播，传统电商平台的流量受到了影响等。

同时，也要对互联网新经济时代表面上的用户大量增长对于信息鸿沟的实质性保持谨慎乐观。一方面，大量信息服务产品的诞生，让用户的时间成为紧缺资源，有限的注意力与无限的信息供给形成严重的矛盾，以算法为支撑的人工智能信息分发，既让用户享受便捷的信息过滤和精准接收，但也让用户陷入算法喂养下的信息茧房而不自知，或知道却无能为力，形成陌生的熟人社会、真实的虚假世界、封闭的开放空间、愚钝的智能时代等互联网悖论；另一方面，不同用户对信息攫取的偏好会在算法的推动下，不断强化这种偏好，从而让不同用户之间的偏好差异越来越大，最终形成更大的数据鸿沟，有的人在网络上娱乐至死，而有的人在网络上恍若神明，却又在偏见中割裂甚至是水火不容，公共事件中两极分化的看法和针锋相对的攻击就是具体表现。

而最让人纠结的便是互联网平台的超级垄断现象。由于无限供给的特征，互联网平台理论可以覆盖全世界的用户，也由于互联网平台往往开放为一个多方参与研发、提供更多配套服务的新型经济体，不同互联网巨头之间的竞争也从产品竞争演化到生态圈竞争，这让其垄断呈现出更加复杂的特征，绝不是电商平台“二选一”、在线出行收取超额服务费等简单的现象，而是通过直接产品与关联产品捆绑、生态圈企业孵化与再投资、确立产品服务与用户壁垒等方式，全面渗透，盘根错节，成为互联网治理的一个棘手课题，需要更多深入研究和有效应对。

（二〇二一年五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