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春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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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将酒徒、烟鬼、茶仙谑称为“永不倒的三面红旗”，他们喜欢喝着茶，品着酒，聊家常，度光阴，日子虽淡，滋味却浓。

家乡的茶场是片小丘陵，俗称“山上”，把平坦之处叫做“河畈”。“山上”除了高大的落叶松外，就是茶树了。茶树的嫩芽爬满枝头，品种是福鼎大毫茶。

昨晚一场暴雨刚刚停歇，晨光微熹，鸟鸣声声，微风吹来，漫坡的茶树又吐出一层新绿，细嫩的叶芽像雏鸟的舌尖伸了出来。

清明前后，暖风一吹，茶芽蹭蹭往上冒。乡亲们恨不得长出个三头六臂，这不？鸡才刚刚打鸣，家家户户的烟囱就开始冒烟。瓮缸里舀一瓢小麦粉，蒸一摞水汽粑，煮上几个咸鸭蛋，再将大茶缸子灌满水，一天的吃喝都备上，就专心一意去采茶。

一场春雨过后，茶叶仿佛约好了，一夜间齐刷刷地伸出个小脑袋，整个茶园就像盖上了一床床绿生生、油亮亮的大被子，蓄了一冬的芽梢，一晚上凭夜间的露水就长出半寸高。

家乡采茶有个规矩，采摘之前手不能搽香，脸不能抹粉，不然香气染上茶叶，就败了茶叶的原味。一群采茶的妹子，迎着薄薄的晨雾，戴着草帽，拎着茶篓，双手轻巧地来往于枝头，如招手，似舞蹈，嘴里还哼着采茶调。

一朵、两朵、三朵，灵巧的手在茶树上轻舞，掐下一朵朵嫩芽，盈盈一握，便熟稔地放入身后背的茶篓里。

“你摘芽的方法不对，不能用指甲掐断，否则茶叶的根部就会变黑。”见我在尝试采茶，身旁的姑娘一边示范一边笑道，“你得用手指握住茶芽横向用力把它折断。”

采茶动作看似简单，其实要求眼快手准，采茶分为采单芽和一芽一叶，这两种高档茶形的采法不尽相同。要选取茶蓬上那些叶子小、芽尖长、品质好的芽。一轮茶叶芽头采去后，还要突击普采一次嫩梢下的嫩叶，做一次机械绿茶，这种茶虽然没有芽头，但是耐充泡，产量大，可满足中低档消费者的需求。

姑娘们穿梭在茶树之间。如同彩蝶飘过，雀舌一样嫩绿的叶片就悠然落在小竹篮里，那双双巧手灵动得连芽尖上的露珠都来不及被叫醒。满山青翠的茶树，羞羞答答，颔首低眉，伴随一阵“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的歌声，荡着春风吹入耳鼓。

她们一边摘茶一边唱歌，一幅美丽乡村“采茶图”进入我的眼帘。

春天里的茶乡是小家碧玉蒙上面纱的青涩，太阳也迫不及待地把阳光撒在叶片上，郁郁葱葱的茶园显得翠绿欲滴。家乡有300多亩茶园，估计每天有60人采茶，一天下来，每人都有超过200元的收入，采茶的姑娘们能不高兴吗？满山遍野的茶园，不仅打开了乡村脱贫的窗户，还打通了乡亲们致富奔小康的通途。

中午收工时，满身光晕的姑娘们从茶园小道走出，她们陆续把茶叶过秤，倒在簸箕上，用手轻轻匀开，摊薄摊凉。

这时炒茶师傅就闪亮登场了。这个年轻的炒茶师傅是被派出去学习茶艺的小伙子。小伙子一边打开了电炒锅的电源开关，预热几分钟后，一边用手探了探锅体的热度。大锅变红了，小伙子把衬衣袖口挽到胳膊上，青扑扑的茶叶在他的手里上下翻飞，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杀青的时候，要达到200摄氏度。”

高温是对炒茶人耐力的巨大考验，不到半小时，小伙子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在热锅前，他不时抓满鲜叶，伸开布满老茧的掌心，吐开散热，手心闪着鲜叶绿润的色泽。

炒茶的关键是掌握火候，“做茶不用巧，只要火功到。”火候不到，茶叶容易“红梗”，滋味变酸。火候老了，茶叶有股焦糊味，且汤色浑浊，做成的“毛尖”就成了“秃尖”了。

制茶是一份辛苦活，萎凋、揉捻、烘干、提香，一道道程序，做工细致，是对制茶者体力的考验。茶叶制作强调时效性，“茶叶一天之内要尽量做完，不然茶的新鲜度就会变差。”小伙子如数家珍，他对我们讲起宋徽宗赵佶所著的《大观茶论》，“茶工从容致力，故其色味两全……研而未及制，茶黄留积，其色味所失已半。”

“毛尖茶”讲究“色香味形”，杀青之后，改用小火档，小伙子一边揉捻着锅内蜷缩的茶叶，一边将成团的茶叶抖开。再揉，再抖，这个文静的小伙，耐受了烈火炽、高温熏，揉捻整形结束。他将这锅茶倒进另一个编结密实的竹席上，此时茶叶已初具雏形，叶色更碧，灯下纤毫毕现，茶叶的青香片刻就氤氲了整个屋子。

接下来是烘焙，是位心细的女工在操作，茶叶冷却以后，她燃起松木炭，把茶叶均匀地铺进斗笠状、离炭火约两尺高的细竹筛里。刚刚被炒蔫揉捻的茶叶，渐渐挺拔伸展，随着干燥过程的进行，烘到新茶一折即断、口嚼即脆、毫尖显露时，“毛尖茶”就做成了。

茶园绕舍，草木葳蕤。制茶车间有如乡居。院子里摆着茶具，茶叶制完了，制茶的师傅们坐在茶桌前，听壶中沸声渐起，品偿新茶的馨香。

“住此园林久，其如未是家，叶书传野意，檐溜煮仙茶。” 家乡的绿茶远近驰名，或清或浓，清可绝尘，浓可溢远，香气清和，汤色明亮，味道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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