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显热象的疼痛 便秘,别忘了大黄附子汤
中医书友会第2744期
每天一期,陪伴中医人成长
I导读:关于大黄附子汤,作者通过学习、思考得出了这个公式:“无明显热象的疼痛+便秘+体能中等偏下腹软≈大黄附子汤”,欢迎留言讨论。(编辑/千诚)
由几则汉方医案引发对大黄附子汤临床使用的思考
作者/陈军帆
最近读了一则大塚敬节先生的医案,这个医案我已经是第3次阅读了,但每次阅读总会引发不同的思考,今天就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对这个医案的理解。
患者S君,平素身体结实,血色良好,1925年因胆石症引发剧烈疼痛,服大柴胡汤1剂后痛止,1年后剧烈的胆石症疼痛又发作,于是又服用大柴胡汤,但药物被吐出,疼痛越来越严重,于是邀请我(大塚氏)诊察,发现疼痛从右季肋下射向右肩,右胁下胆囊部位坚硬而有压痛,体温38°,大便秘结,我认为这很符合《伤寒论》中的“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之证,于是劝患者再服用大柴胡汤试试,但是还是吐出了药物,疼痛并没有减轻,于是我默默诊察了脉,发现疼痛发作的时候,脉变得弦紧,疼痛缓解时脉大,便想到《金匮要略》中大黄附子汤条云:“胁下偏痛,发热,脉沉紧,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于是改投此方,服药后5分钟疼痛缓解,继续服药,大便通畅,疼痛消失了。
大塚敬节先生认为与大柴胡汤的“寒下”相比,大黄附子汤相当于“温下”,对于同一个病人患了同一种疾病,也有寒热的不同,要综合判断。
这个医案读来很有意思,有几点让我非常有感慨,今日不吐不快!
1、胆石症发作的典型症状就是胁肋部疼痛,呕吐,大便秘结,发热,基本符合大柴胡汤的适应症,所以在临床上就会有一个偷懒的思维,就是一看到胆石症,就马上考虑大柴胡汤,这种做法有时能取得疗效,但更多得还是会导致失败,显然,这个患者第二次胆石症发作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那么我们分析一下大柴胡汤为什么无效,首先看第一个点——胸胁疼痛,的确,胁肋部的异样感觉和柴胡剂关系密切,但一定要警惕的是,并不是所有的胁肋部不适都是柴胡剂,《伤寒论》中明确提到胁肋部的就有十枣汤(引胁下痛)、苓桂术甘汤(胸胁支满)、大黄附子汤(胁下偏痛)、附子粳米汤(胸胁逆满)、瓜蒌薤白半夏汤(胁下逆抢心)等等,汤本求真在《皇汉医学》中也指出,胁下部位虽然要和柴胡剂挂钩,但不能忽视其他方证的存在,尤其是祛水剂的可能。
在《经方实验录》中,曹颖甫就差点误诊一个病人,表现为两侧胁肋部胀满,按之疼痛,嗳气则胸部稍微舒缓,心悸,胆小,头晕无法坐公交车,夜间不能平躺,平卧则气促,夜深人静时,感觉两胁部有水声噜噜然,曹颖甫切脉,“脉来双弦”,于是拟用小柴胡汤,但侍于一旁的学生姜佐景当场说到:“此证非十枣汤不可解也!”曹颖甫也没生气,而是掏出了《伤寒论》,翻阅后夸赞学生有眼力,于是用了十枣汤获得良效。这个医案就告诉我们,临床中想当然是大忌,但是话说回来,说得容易做的难,就连曹颖甫这样的经方大师都差点马失前蹄,我们又谈何容易呢?在这个医案中,正是有典型的胸胁苦满,同时又有了上次诊疗有效的错误误导,和脑海中认为大柴胡汤专治胆石症这个经验,这些种种才使得明明患者服用了大柴胡汤无效后,大塚敬节还是一叶障目继续投大柴胡汤,才导致诊治失败。
2、大塚敬节在后面按语又说这个是寒下剂,与大柴胡汤温下剂要区别,但当时他是以疼痛剧烈时“脉弦紧”来一锤定音使用大黄附子汤的,这里我感觉存在前后不一的问题。结合临床实际情况来看,患者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下,全身的肌肉会紧张,其脉象的紧张力也会增强,藤平健指出,对于慢性支气管哮喘和慢性疼痛的患者,由于其长期处在紧张的状态下,所以其腹直肌多为紧张拘挛样。虽然在中医理论讲,紧脉是主寒的,但也主痛,并且在弦脉的干扰下,就更加难区分,可以看出,大塚敬节虽然事后有阴阳概念的划分,但在现场并不是以此去处方的。
那我们读了这个医案,怎么用汉方的思维去从大柴胡汤考虑到大黄附子汤呢?下面谈谈我的思路:
这个患者的症状大致是胁肋疼痛、恶心、大便秘结,(发热)。发热这个症状娄绍昆老师说过,《伤寒论》里任何一个方证都会伴有发热,所以我把发热暂时用括号括起来,那就只剩胁肋部疼痛、恶心和大便秘结了。
首先我们还是先把胸胁苦满当做柴胡剂去考虑,而在柴胡剂中止痛最强的就是还有芍药的大柴胡汤、四逆散和柴胡桂枝汤,大柴胡汤已经无效,四逆散一般有明显腹直肌痉挛和手足冰凉,柴胡桂枝汤是汉方经常用来治疗上腹部疼痛的专方,但此方一般要有心下部位的不适,这些症状患者都没有,所以我们考虑其他方剂。
有没有可能是水饮剂呢?患者没有头晕、浮肿、喘不得卧、小便不利等一系列水证,所以也排除。这样的话,我们的思路好像就没有了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然后我想到了龙野一雄先生的话语“方证辨证就是抓方证的方证状态”,我理解为可以对症状进行一系列合理的联想或者简化,于是我就把胁肋部疼痛看做疼痛,那么这个患者就是表现出疼痛、便秘,在汉方中止痛最常用的就是白芍和附子,芍药甘草附子汤经常被汉方家用来当做止痛解凝剂使用,此患者并没有腹直肌挛急,所以白芍不太符合,并且患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热象,所以这个患者可以考虑含有附子的止痛剂,又因为大便秘结,很自然想到大黄,那么既有大黄又有附子的方剂是啥呢?大黄附子汤跃然纸上。
于是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经验:只要是疼痛伴有便秘的,没有明显热象,体能中等,腹部软者,均可考虑大黄附子汤。
后来我又看到藤平健治疗一71岁男子,主诉右侧胸痛剧烈,面色不华,脉洪大,舌润无苔,腹部弹力中等,略软,腹直肌挛急,大便4-5天1次,用大黄附子汤25日痊愈。在《临床应用汉方处方解说》中又看到大塚敬节治疗一妇人,主诉右上腹发作性疼痛,大便秘结且硬,无胸胁苦满,全腹部柔软稍稍凹陷,无腹直肌痉挛脉沉小,无苔(汉方无苔是指苔薄,不厚),服用大黄附子汤2周痊愈。
这两个医案疼痛的部位都不是典型的胁下,也都可以用我总结的这条公式推导,也就是“无明显热象的疼痛+便秘+体能中等偏下腹软≈大黄附子汤”,注意这里我用的是≈这个符号,就相当于仲景的“可与”,意思是不一定就是这个方子,比如小建中汤、附子粳米汤、大建中汤等等都符合这个公式,需要注意的是,大黄附子汤证一般腹部偏软,没有腹胀满的感觉,如果有,那应当使用含有厚朴的温剂,比如厚朴七物汤等。
另外,现在有很多书都用“温下”这个病因病机概念去使用此方,我觉得有点模糊,因为能温下的方剂有很多,除了大黄附子汤,还有小建中汤、桂枝加芍药汤、厚朴七物汤等等,如何区别这些方剂,我觉得从方证药证入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这种公式化的思路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让大家想到有这么一个方子,临床上怕就怕想不到用什么方,最后只能随便拼凑个杂方。如果大家还有什么关于大黄附子汤的使用经验,欢迎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