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书法丨天真烂漫是吾师,浩然听笔之所之

文/一者

自董其昌首开先河提出不同历史时代书法的审美特点,见董其昌《容台别集》(卷四)有这样一句话:

晋人书取韵,唐人书取法,宋人书取意。清朝许多书家都知道董其昌这一说法,道光年间的书家周星莲在《临池管见》中说:“晋人取韵,唐人取法,宋人取意,人皆知之“。

清·学者、书家梁巘(yan)在《评书帖》中进行了完善:

“晋书神韵潇洒,而流弊则清散。唐贤矫之以法,整齐严谨,而流弊则拘苦。宋人思脱唐习,造意运笔,纵横有余,而韵不及晋,法不逮唐。元、明厌宋之放佚,尚慕晋轨,然世代既降,风骨少弱。”

最终形成了提出“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总结。尚韵、尚法还是好理解的,那宋人的“尚意”如何理解呢?

苏轼行书《致季常尺牍》

“意”用现代的词汇解释就是“抒情”的含义,是指一种愉悦的创作。书法创作以个人为中心,以抒情为上,是宋代书家的共同特点。宋代书家习书基本是共同的历程,先学习唐法,继而摆脱唐法,追求自由表现,形成自己的风格。楷书中规中矩,有严格的法度,不允许自由创作,所以宋人很少写真正的正楷,即便是写楷书也非真正的唐楷。宋代书法理论家姜夔在《续书谱》里写道:

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锺元常,其次王逸少。今观诸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

宋人赞赏晋人的潇洒自然,反对唐人书法的平正规矩。苏轼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黄庭坚也说:

“幼安弟喜作草,求法于老夫,老夫之书本无法也。”当然他们并非真是无法,苏轼说“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

无法是相对于唐代重法,只不过是宋人注重个人表现而找的一种借口。

宋代的书法家尤其是以宋四家为首,同时都是画家、诗人,文学造诣极高,书法只是一种文人雅好,因此欧阳修要叹惋:

“书之盛莫盛于唐,书之废莫废于今!”

宋书法家所追求的“潇洒”,宋人游戏人生的生活态度表现在书法一隅,米芾有类似的话:

“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戏空。”

米芾大行书《吴江舟中诗卷》局部

米芾的“痴”“癫”也是游戏人生的表现。宋人以我为中心的思想表现在书法上,便是不模仿古人,力求凭自己的美感经验创作,形成自己的风格,正如苏轼所说:

苟能通其意,常谓不学可。

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吾于黔安亦云。

无论是观察自然,应付人事,或是进行文艺创作,都应该凭自己的敏感与直觉,不依赖古人的框框。

对这种态度,宋人有这样的描写:

“鸢飞鱼跃,活泼泼地。”

在书法上便是苏轼所谓

“天真烂漫诗不求工,字不求奇,天真烂漫是吾师。”

宋人认为书法艺术的真髓,就是相信自己,任随自己的性情,放手去写,则无往而不利,无所谓“功力”,无所谓“工拙”,无所谓“美丑”,甚至美不如丑,苏轼《和子由论书诗》就明白地说出这意思:

吾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苟能通其意,常谓不学可。貌妍容有颦,璧美何妨椭?

宋代抒情主义书法,正像在文学方面产生过爱国词人陆游、辛弃疾一样,宋代书法史上岳飞也是其中一位,他把爱国主义精神注入书法,用书法作为振奋国人的工具,这是书法史上少有的例子。他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正像他的《满江红》词,长久地铭刻在中国人民的心里。

岳飞书法“还我河山”

诗人、词人陆游虽不以书法著名,但他的书法也具有强烈的个性,和他的激昂慷慨的爱国诗歌的风格一致的——粗犷豪放。

陆游《怀成都十韵诗》

宋人尚意,追求抒情,而在缘情倾向中,不走极端,不求激烈的悲观或冷峻的超越。正所谓“天真烂漫是吾师”“浩然听笔之所之”(苏轼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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