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英：晚年的父亲(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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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 钟石山 　主编 唐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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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父亲

(组  诗)

罗红英

给父亲理发

一把剪子，一片梳子，一条凳子

避开餐厅，避开水源

我给七十九岁的父亲理发

手指在一座苍老的森林跳舞

因为紧张，舞步零乱

三个月，宛如白发三千丈一样长

满眼白桦林的白，银杏树的银

黑色的黑像躲迷藏的童年，忽隐忽现

此刻光线以父亲为中心，围着转

我自以为占据了制高点

大剪一挥，剪去了往事中的陈旧时光

沧桑掉落一地，不必捡拾

父亲用尽一生，完成五件作品

我用一个小时，让父亲瞬间年轻

一句“爸，你好帅”

让他对着镜子，笨小孩一样呵呵傻笑

他安置好左手，用还算灵活的右手

给世界递了一根烟

父亲的手

皮包骨头的左手，一到冬天便发酵

宛如一个添加了紫薯的面包

撑得表皮发亮的，是骨气做的馅儿

左手握右手，给不了最简单的温暖

而右手，早已握不住生活

当年能捉住饥饿当点心的双手

一根面条可以捉弄它，一粒钮扣

怎么也扣不拢，父亲的人生

给父亲洗澡

(一)

看得见的零件只有两个:皮，包着骨头

摸得着的零件只有两个:孤独和无助

数得清的零件只有两个:归途很近，来路很远

老迈，指老得迈不动脚步

思想被冬天，任意宰割

一生的路，折叠成身上的皱纹

漫过的河流，卷起我的浪痕

(二)

父亲被脱得精光

灶膛里的火苗掩嘴偷笑

正在燃烧的竹子

他的脊背与嘴里蹦出的句子

神似当年栽下的那一根

一块一块的死皮

比死亡已久的时间，还要苍老

一块一块的骨头

比刚诞生的事物，还要脉络分明

父亲如此从容、慷慨

在儿子、女儿、孙子面前

仍跟年轻时一样

作者简介：罗红英，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阳市作协、诗词协会会员，邵东作协、诗词协会、楹联协会理事，有文字散见《意林》《中国对联故事》《湖南日报》《长沙晚报》《湖南工人报》《邵阳日报》《邵阳晚报》等。印有个人作品集《虹儿文集》、《美丽心情》，以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