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平安,你玩大了 在平安新大楼的顶层,集团董事长兼CEO马明哲,将得以俯瞰整个深圳。 和这座建筑一...

在平安新大楼的顶层,集团董事长兼CEO马明哲,将得以俯瞰整个深圳。

和这座建筑一样,马明哲从不缺少曝光和关注,他的一句话就能成为热闻。保险业内形容马明哲“不是人,是神”,金融界则称他是“将来时”——如果你想知道未来金融商业要发生啥,去看看马明哲在做什么。

马明哲做了什么?1988年,平安成立之初的年营收是418万元;2015年末,平安年营收6199.9亿,净利润651.78亿,集团总资产4.77万亿。在《财富》全球500强的榜单上,平安位列第96位,内陆非国有企业中排名第一;《福布斯》的“全球2000强”中,平安位列第32位。

即便如此,集团内部仍有一种说法:平安的发展跟不上马明哲的思路。

周围和接触过他的人,都对马明哲敬佩有加。平安的外籍高管中,一些在离职后仍会推崇马明哲的理念和作风。旗下各公司的管理层来来去去,却鲜有人道马明哲的“不是”,在中国企业界,这种现象很罕见。

然而,某些舆论中,情况却刚好相反:长久以来,马明都哲颇具争议,争议点包括背景、薪酬、天价融资等等。过往大部分报道引用了一个说法:马明哲是初中学历,司机“上位”,他曾任蛇口“总设计师”袁庚的司机,得到其赏识后得以平步青云。

马明哲从未正面回应过这些消息。除了一年出席两次业绩发布会外,他很少面对媒体。他认为“马明哲只是一个打工的,把个人的兴衰跟企业绑起来,是对平安的不负责任”。

关于他的信息,不少是臆测和以讹传讹,大多数时候,你得依靠其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来推断事情的真相。

因此,曝光虽多,马明哲却十分神秘。一些讹传围绕了他十几年,马明哲没有反驳过,他似乎不是很在意。

蛇口“后生”

马明哲“车夫逆袭”的故事流传了很多年。

早年的报道称他初中毕业后参加工作,后调到深圳蛇口,因为会开车成了蛇口工业区总经理袁庚的司机,得到对方信任和赏识后,被“破格”提拔成了平安的总经理。

平安管理层曾经私下讨论这些报道,马明哲听了之后开玩笑说:袁庚在蛇口是神呐,我哪里有荣幸给他开车。这段讨论,直到2009年才经由平安保险副董事长孙建一转述给媒体。

蛇口是中国第一个外向型经济开发区,袁庚于此管理15年,被称为改革开放的“幕后操盘手”。此前的相关报道虽然多有不实之处,但袁庚确实对马明哲有知遇之恩。

▲袁庚

马明哲生于1955年,其父早逝,由母亲抚养成人。他曾回忆单亲家庭的点滴,称小时候经常被母亲打,但是从来不哭,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掉泪,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18岁高中毕业,马明哲下乡当知青,在那里学会了两件事情,一是抽水烟,二是开拖拉机。回城后,他先被分配到阳春市八甲水电站,后被调到蛇口,从劳动人事处做到社保公司的经理助理。

一次社保经理请假,马明哲代之出席工业区的会议。会上他“积极”发言,总提意见,主持会议的袁庚因此显得有些不高兴。“袁董,你不是说大家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吗?对与不对,最终你来决定。”袁庚看了一眼这个“无名小卒”,抬手示意:你继续说。

当年蛇口的工人经常发生工伤事故,马明哲建议成立一支基金做保障,这个提议得到了袁庚的认可。会议后,袁庚记住了马明哲,后来再开会,他点名要马明哲和傅育宁(现华润集团董事长)等后辈一起出席,并委派马明哲研究工伤基金的方案。

▲80年代的蛇口

马明哲当时不懂行,散会后他请教业内人士,一位银行副行长告诉他:工伤保险属于商业保险,你们要做得成立新公司、申请牌照。马明哲这才知道建议“玩大了”,后来很长时间,他都在研究商业保险公司的“门道”。

1986年,开始“懂行”的马明哲向袁庚建议成立一家商业保险公司,他汇报了5分钟,袁庚说“可以,具体怎么做?”马明哲随即拿出准备好的、模仿袁庚行文风格的信件,袁庚详读后略作修改,马明哲便带着信前往北京,单枪匹马“走审批”。

2年后,平安保险正式成立,这家公司带有显著的蛇口“改革”气息,是中国第一家股份制、地方性保险公司。多年后,它和招商银行一起,成了袁庚履历表上最辉煌的“作品”。

马明哲的雄心

作为项目很长时间内的“唯一工作者”,年仅32岁的马明哲成了平安保险的董事总经理。

当时的平安是一家很小的公司。证监会首任主席刘鸿儒此前经手审批了平安,后来他到蛇口考察招商银行,出来时看见马明哲西装笔挺地站在外面。马明哲说:平安就在马路对面,您一定要过去看一看。

▲刘鸿儒

“那实在是一家太小的金融企业:矮矮的一个楼层的门面,几百平方米的办公面积,十几个员工。”刘鸿儒说,因为“小”得很特别,所以他一直记忆犹新。

一共12名员工,加上马明哲是13个人。团队规模小,但工作任务很重。平安的业务早期有“很硬”的保障,虽然是股份制企业,但是平安是国资控股,工行持股51%,招商局持股49%。

工行为贷款企业提供保险代理的业务中,不少单子给了平安,招商局的保险业务虽然不多,但能为平安员工解决户口问题。成立的第一年,平安的年营收418万元,利润190万。

早年的马明哲是一把利剑,锋芒毕露,不像现在这般内敛。金融圈盛传一个段子,前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行长王雪冰曾在多位国企老总面前对媒体说:我42岁时就当了行长,你们呢?马明哲听后一乐:我28岁(平安筹备期)就当上了全国第二大保险公司的总经理,你王雪冰42岁当行长,也真不容易。

平安赚“安稳钱”的格局不足以承载马明哲的雄心,他不想“靠体制给单子”缓慢发展。那段时间,马明哲经常出去考察,学习经验。在台湾,他发现寿险的发展空间比商业保险大,而国内该市场几乎是中保人寿(中国人寿前身)一家独吃。在香港,他发现银行除了存贷、信用卡,还能代销证券、保险,又萌生了做综合金融的念头。

雄心很大,转型很难,体制内的身份是“金牌”,也是桎梏。马明哲是总经理,但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人事上,他得遵从招商局的安排,新的商业计划,也得经过层层审批,中间随时可能“被毙”。

马明哲做了两手工作,一是先发展容易通过的寿险业务,二是谋划股份制改革。成立第2年,平安从地区性保险公司攻向全国,从产险进入寿险,率先在全国开展个人寿险营销,发展势头势如破竹。

股权改造方面,马明哲推动员工集体持股,与企业“俱荣俱损”。1992年,平安职工合股基金公司成立,马明哲以新公司负责人的身份担任平安董事长,实现了管理权的掌控。这次股改后,平安的股权结构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集体持股计划发展至2004年、平安登陆港交所时,员工的持股比例已经达到14.5%,上市时,集体持股计划催生了平安内部超过2万名受益者。这次IPO中,平安融资143亿港元,创造了年度亚洲最大的IPO。

根本上看,平安的股改和联想、万科等企业没有区别,差异在于马明哲不是柳传志、王石。他很少抛头露面,公众不了解他,也不了解平安这一金融敏感行业中的“异类”,这为马明哲日后的“黑点”埋下了伏笔。

“我情愿给人家下跪”

把控管理权后,马明哲的事业可以归纳为两条线,一是全力“追求”综合金融,二是股权的进一步变更。

平安最先打开的“新路”是证券,深交所成立时,平安同步设立证券部。那时候所有金融行业都统一归人民银行管辖,没有分业经营的概念,各金融企业都是哪里有利润就一股脑挤进去,出现新的金融产品马上复制、开战,导致金融秩序混乱、金融市场失控。

国务院在1993年颁布了《关于金融体制改革的决定》,明确对银行业、证券业和保险业实行“分业经营、分业管理”的原则。监管部门对平安的要求是:没有完成分业前,不审批新的产品和分支机构。

在政策出台不久前的平安员工大会上,马明哲刚刚明确了平安的发展战略:一定要朝金融控股这条路走下去。那一年也诞生了他沿用至今的“口头禅”:做XX,我们别无选择。

马明哲自认继承了“蛇口精神”,精神之一是民主、人人皆可发声。员工大会上,有人提出质疑:保险势头正火(是年保费收入2.6亿),综合金融政策难度大,为什么非要做?

马明哲回答说:综合金融是全球发展趋势,是未来的必然之选。“平安的唯一选择是顺应客户的需要,顺应市场变化,无论什么行业,只有顺应市场和客户的要求,企业才能生存并获得可持续发展的源泉和能力。人们的时间越来越宝贵,他们需要一种能省时省力,多元化、个性化、一站式的服务。这些,只有综合金融能够做到。”

他的这番分析,几年后被同行挖出来热议,马明哲也第一次有了金融“将来时”的称谓。

不过确定该战略之初,马明哲在业内仍是褒贬不一。他确实很能干,但似乎和总和政策“对着干”。金融整顿风声最紧的时候,马明哲也不愿意放手,除了产寿险两项主营外,他还加大整合证券事业的力度。

马明哲非常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认为自己是顺应政策,在寥寥的对外发言中,他言必提及政策、法规。他常和平安管理层说:你不能逆势而为,我们不是盲目创新。而他所谓的“顺势”,指的是金融产业未来肯定得通过交叉销售来降低成本,满足客户,这是大趋势,文件规定会因此而变。

不过在当时,他的这种说法比较“可笑”,因为怎么看他都像个“刺头”。

监管部门的一次会议上,一位领导说:“保险公司就应专注在自己的保险上,把产险业务、寿险业务统统分开,信托、证券都剥离出去!有些人要搞什么综合金融?不是时候!”会场上,几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马明哲。

“枪打出头鸟,你要是随大流吧,也没什么压力。但是你要想有所作为,走到大流前面的话,就会有不同的看法。”马明哲说。

他应付监管部门的策略之一是“拖”:只要没有红头文件明确马上撤掉、撤出,就先干着。

“拖”是很难的,马明哲一度内外交困。他求见监管部门领导,提出“只谈五分钟”都遭到拒绝,为了见领导一面,他在街道上站了几个小时,从晚上到深夜。

这种情况下,平安内部也开始动摇。有管理层选择离开,有人劝他放弃综合金融的想法,还有人觉得太憋屈:你成天在外面磕头作揖,为了说上几句话,站街上等到半夜,值不值?马明哲闻言后回答:“为了公司长远的发展,我情愿给人家下跪!”

如今看来,如果没有马明哲的“顽固”,平安将是一家完全不同的企业。

2002年,国务院批准中信、光大、平安为3家综合金融控股试点集团。时至当下,平安已经手握普遍意义上的“金融全牌照”(银行、证券、期货、保险、基金、信托、租赁),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全牌照”企业之一。

这些门票,是平安从亿元级别跃升至6199亿年营收的根基。

过桥理论

马明哲的“全牌照之旅”和他的另一条主线——股权变更息息相关。

总设计师邓小平形容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马明哲则在此基础上发明了一条“过桥理论”:假如河上有桥,我们就不必摸着石头过河,付一点过桥费就可以快速通过,这样既赢得时间,又避免风险。

马明哲的“桥”是指外部借力,一是引入外资,二是聘请外籍专家。

平安股权变更的过程很复杂。1993年,平安的股东数目增加至114家,摩根士丹利和高盛进入,工行、中远集团、招商局等因国家政策相继退出,汇丰入股成为平安第一大股东,后正大集团又强势杀出,全盘买下汇丰所持股份。

2003年实施准MBO后,平安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家非国有企业。此后,不论股权如何更迭,马明哲始终是这家金融巨头的“话事人”。

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在1994年入股平安,这是马明哲长期“追求”的结果。

几方间的谈判挺挫折。第一次和摩根谈判破裂后,马明哲把团队拉到一个大排档吃饭,大家兴致不高,马明哲点了一支烟,悠悠地说:“看来,拿外国人的钱不容易啊。”

这次谈判持续了一年,最后对方以每股净资产的6倍价格进入,随后平安又引入了高盛。高盛前执行董事胡祖六回忆称当时的平安只是一个“稚嫩瘦弱的小企业”,但是在这家企业身上,高盛做了中国境内的首笔直接投资,这也是国内金融机构引进外国资本的最早案例。

马明哲希望从外国人手里拿到的,不仅仅是钱,摩根士丹利和高盛给平安在治理和内控方面产生了很大影响。

平安向监管部门上报的集团控股模式,即由一个集团全资拥有(或控股)产、寿子公司和投资子公司,通过控股公司进行分业的模式,据称就是由马明哲和摩根士丹利共同研究出的应对政策“妙招”。

在这个模式下,平安用10多年时间完成了产险、寿险、证券、信托多元金融业务的布局,一路突飞猛进。马明哲在2004年拿下了最后一块高地——银行,平安先后并购福建亚洲银行、深商行,又在2012年以“不惜代价”为决心,“鲸吞”下了资产1.37万亿的深发展。

保险吞并银行的大案,在中国很少见,马明哲却在8年间,让3家银行更名为“平安银行”。

银行版图是平安综合金融宏图发展的缩影,整个过程看似势不可挡,实际一直在“走钢丝”。大战中,平安既有和花旗、法国兴业“刚正面”的保卫战,又有静等政策、随时调整方案的“步步惊心”,“平深恋”更是几经周折、满城风雨。

期间,周围人称马明哲的状态很复杂,经常是“昨天还精神抖擞,第二天走路都有点歪扭”。

“去年的马明哲,领导不了今年的平安”

平安能够踏着钢丝急速奔驰,背后的团队功不可没。马明哲对于求贤极度“饥渴”,平安副董称其做什么都“抠着时间”,只有见人时格外大方,而且马明哲看人不拘一格,各行各业的精英他都要。

平安的求贤计划始于1996年,麦肯锡首席顾问张子欣是首员大将,其后,安达信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汤美娟、林肯金融集团高级副总裁史蒂芬-迈尔……平安在数年内吸纳了50多位外籍精英进入管理层,这个数量占国内保险行业的90%。

再之后,梁家驹、理查德-杰克逊、费莫雷、吴世雄、计葵生等业内“大拿”前赴后继,2009年时,平安的前100位高管中,有60位来自海外。中国大型企业中,平安的国际化程度始终位列第一。

陆金所的CEO计葵生回忆称,麦肯锡的老同事曾告诉他:如果一个外国人想来中国做金融,最好的选择就是平安。于是计葵生选择和面见马明哲,后者用100分钟说服了他。

▲计葵生

马明哲为这些外籍专家提供世界500强顶级经理人级别的薪酬,平安的人力成本也因此为国内业界之最。但马明哲认为这些付出很值得,“他们为平安带来的收益,足够平安为他们发500年工资。”

平安总部大厦的6层是培训中心,被平安人称为“真理大厅”,厅内立有两尊雕塑,左边是孔子,右边是爱因斯坦,马明哲希望藉此彰显平安中西方融合的企业文化。

这座大厦刚竣工的1996年,大厅里立着的还是孔子和牛顿。2年后,一位美国记者到访,看到雕塑后很好奇:为什么是牛顿而不是爱因斯坦?在西方,爱因斯坦更代表现代文明。

马明哲听后一愣,没过几天,平安员工发现大厅里的牛顿换成了爱因斯坦,马明哲居然听从了美国记者的意见。孙建一借这个故事评价马明哲:只要是好的,就可以影响他。

马明哲和外籍专家团队之间关系也是如此,他给予对方高度信任和自由。主管投资的叶黎成在2008年投出了680亿元,马明哲没有参加任何一个项目;公司的财务,10几年没有找过马明哲签字。

但同时,马明哲在平安又是“一言九鼎”,他的意见,管理层都很认可。《中国企业家》曾专访孙建一,马明哲“陪聊”了一会儿。期间孙建一想抽烟,刚拿出烟盒,见马明哲做了一个轻微向下的手势,随即将烟送回口袋。这篇报道称“马明哲已深入平安灵魂,你可以在随时、任何一个细节感到他对平安的掌控力”。

大家都服马明哲,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本身就是专家。马明哲不是金融科班出身,但自从进入平安后,他始终保持学习和进修,不仅考取了金融学博士学位,还成了南开大学的博士生导师。

马明哲有句名言:去年的马明哲,领导不了今年的平安。平安每进入一个新领域,他都是第一个进去研究的人。找领导、和外资谈判,也是他带队打头阵。业内曾评价称:一个人弄懂一个行业已经不容易,马明哲是保险、银行、信托样样精通。

“他能看到远景。”平安银行前行长理查德-杰克逊说,“我们这种人看事情是看风险和困难,他看到的世界、想到的事情,是别人看不到、想不到的。”

薪酬最高的A股高管

常年领跑未知的马明哲,也有“湿鞋”的时候。2008年,他和平安始终待在“恶评”的浪尖。

这年3月的一轮股灾中,平安抛出了1200亿再融资的计划,这个“天级”数字瞬间引燃了水深火热中的股民心中的怒火。当时的舆论对平安还不了解,马明哲认为平安“10%在水面,90%在水下”。股民质疑一家保险公司拿出这样的融资方案,是不是“恶意圈钱”?

▲网络质疑平安“圈钱”的漫画

轮番质疑声中,这份计划被迫取消。没多久,《福布斯》又称马明哲2007年税前年薪6616万元(其中2000万捐给宋庆龄基金会),是A股上市公司高管中“最富”的。

这个消息再次引发众怒,批评者先是质疑“国企管理者”凭什么拿这么多钱,后有报道解释平安并非国有企业,但舆论依旧不罢休,一些人指责马明哲引入外资入股是“卖国”、“引狼入室”。这种说法尽管很无知,但在当时得到了广泛传播。这轮声讨中,平安A股的股价从149元跌至50元以下。

马明哲本可以就此作出解释,其当年的年薪中,80%以上来自2004年的期权,工资占比不足7%。孙建一曾劝马明哲出面说明,后者随即反问:“为什么说呢?我又没做错。”

嘴上虽“倔”,但外界的言论并非没有效果,2008年起,马明哲决定实行“零年薪”。几年后,再被问起此事时,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骂得也有一定道理。”他说,“一个民办教师一个月才200多块钱,马明哲拿10万块钱也是多了。大家所处角度不同。我们国家收入差别太大,(争论)避免不了。”

如果说薪酬争议是清者自清,马明哲可以由着性子不做理会,那另一起“事故”则真正让他焦头烂额。

2008年1月,平安以近22亿欧元入股比利时富通集团4.99%股份,成为其单一最大股东。这笔交易曾被视为一笔精明的抄底和国际化投资,但不到1年,金融风暴侵袭欧洲,比利时政府将富通收归国有又拆卖,导致富通股价一落千丈。

这笔投资因此成了平安迄今为止最惨痛的一次失利,集团亏损近百亿。2008年,平安年净利润仅为4.77亿元,较2007年下滑97.5%。

此役催生的恶评可想而知,外界质疑平安的风控有问题。但实际上,“平安除了富通外,在这么多的金融行业基本上没有损失过。集团的坏账率千分之一都不到。平安是做保险出身的,对风险的考量,我们还是比较谨慎的。”孙建一说。

那是马明哲最艰难的时候,他和朋友自嘲称“死皮赖脸地熬着,不知道能顶多久”。这之后,马明哲的烟瘾更大了,一天至少抽两包烟。

股东大会上,马明哲承认这是一次“严重的错误”:“我们只考虑了个别企业所在地区、国家、行业的区域性风险。我们反复检讨,不仅对我们自己的海外投资,也借鉴其它出现问题的企业,重新检讨我们的风险管控、投资流程和投资内容。反复检讨,要全局性、全球性地考虑。”

舆论并不“买账”,又有报道质疑平安的综合金融模式在危机中更容易爆发全面性问题。但这一点,马明哲完全不认可。他认为金融危机和业务模式没有关系,甚至综合金融控股集团的恢复还会更快。

有评论称马明哲是“死鸭子嘴硬”,但这一说法很快销声匿迹。2009年,平安集团的总资产9357亿元,2012年6月,这个数字上升至2.6万亿,2015年底又蹿升至4.77万亿。这个速度不是恢复,是飞跃。

Change Or Die

马明哲犯过的错误不多,但相关报道不少,这和他自己的“推波助澜”不无关系。

他很喜欢谈错误,有媒体分析他是典型的疑惑型性格,充满忧虑。华为的任正非被认为是同一种性格,华为成就世界级企业的同时,任正非始终紧锁眉头,几乎不谈华为的辉煌,只说“华为的冬天一定会到来”。

马明哲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别无选择”。2003年的干部培训班上,他的报告题目是“Tomorrow will never come(不要幻想明天)”,2010年,他告诉同事,互联网浪潮下,金融产业是“Change Or Die(非变即死)”。

那时候主流金融对于互联网金融的态度比较抵制。一方面,金融产业多年“躺着挣钱”,碰上竞争对手很不开心;另一方面,互联网金融在风控、制度化领域确实有很多不专业之处。

但马明哲说:平安是互联网金融新来的“小伙伴”,要向BAT等优秀前辈学习。后来,他联合马云、马化腾,一起创立了中国首家互联网保险公司众安在线。这家企业在诞生2年后获得了包括摩根士丹利在内的近10亿美元融资,估值达80亿美元。

“三马”被视为如今中国互联网金融产业的“三巨头”。其中,马云上榜靠蚂蚁金服,马化腾靠微信红包,马明哲则靠一长串企业所组成的庞大事业群。

很难统计清楚马明哲在互联网金融领域做了多少事情,他自己都在业绩发布会上调侃称“平安做了这么多互联网金融,外界看起来好像有点乱”。

从早期的陆金所、壹钱包,到平安好医生、好车、好房,再到平安付和万里通、一账通、前海征信……平安的互联网版图几乎随时都在更新。

新事业层出不穷,但马明哲的心里有本明白账。他称平安就是两个聚焦,两种模式。两个聚焦是指“大金融资产”和“大医疗健康”两大产业,两种模式指“综合金融 互联网”和“互联网 综合金融”。

马明哲称前一种模式是“自己养牛喝牛奶”,通过互联网技术改善传统金融,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改进服务,后者则是“做牛奶市场”,比如陆金所、平安一账通。

而聚焦和模式的核心,是围绕“医、食、住、行、玩”等基础,真正服务用户最切身的需求。

“马明哲希望做一个开放平台,像淘宝那样在线上随时交易,只不过买卖的是金融产品。”计葵生说。

“马明哲只是一个打工的”

在这个平台上,马明哲的“局”布的比综合金融时期还大。通过这些新式应用,用户对平安有了更多了解,如果说以前的平安是10%浮于水面,那互联网金融则将更多水下部分托举而出。而在可见的部分,马明哲几乎都做到了最强。

成立仅4年的陆金所,在2015年底用户数突破1800万,累积交易额突破1.8万亿,是全球交易规模最大的线上金融资产交易平台,P2P交易量也居世界首位。

在B轮融资中,这家企业的估值已经高达1200亿,同期筹备上市的公司中,只有顺丰的估值能和其一较高下。

平安好医生在2015年为超过3000万用户提供了服务,日活跃用户数峰值突破130万,是国内在线健康医疗第一入口。不久前,这款APP刚刚完成了5亿美元的A轮融资,估值30亿美元,位列中国互联网医疗领域第一。

2015年底,平安的另一款应用“一账通”,用户数突破1亿,管理资产逾万亿……短短几年间,平安的互联网用户规模已达2.42亿。

每个突破的背后都是一门大学问和一堆烦心事。计葵生称陆金所成立初期,处处都是矛盾和冲击。他和马明哲找了三类人:一类做互联网,一类做金融,另一类只负责沟通双方,陆金所这才起步。这之后,还得不断试错和“转舵”。

“马明哲是一个很理性且很有危机意识的人,一直关注市场变化。”联手期间,计葵生认为马明哲最难能可贵之处,是能及时承认错误并且调整方向。“平安支付曾买了两个牌照,但发现支付宝和财付通的优势已经很难逆转,于是马上改做中间阶段。陆金所也曾做了半年的小贷公司,不成功就及时停掉。”

做了4年陆金所,计葵生的“自信心爆棚”。身为美国人,他觉得过去10年间美国对世界最大的贡献是苹果。而现在,中国在互联网金融领域有同样的机会,“再过5年,全世界都会来学习中国在互联网金融的成功经验。”他说。

互联网金融领域的强势,正催生平安出现更多的“马明哲”。中文倍儿溜的计葵生是平安的新名片,平安好医生的王涛也备受媒体追捧。

马明哲应该很欣慰这样的局面,因为他从不想出面“代表平安”。在他看来,自己为企业宣传是对平安的不负责任,因为“一个人在这个位子上迟早要离开,不能把个人的兴衰跟企业绑起来”,他马明哲只是一个“打工的”。

“马明哲在尽量淡化自己的烙印,他希望把平安变成一个职业经理人运作的集体产物。”一位平安前高层说。

马明哲的这项计划不是“很成功”。也许他终究会离开,但在大多数人看来,从平安诞生至今,这个拥有87万销售人员和27.5万正式雇员的庞大帝国,核心人物有且只有一个马明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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