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战斗——访张厚粲先生

李泊 李智芹 奕阳教育 2020-07-24

文/李泊 李智芹

本文来源:《中国教师》

张厚粲:1927年生,1948年毕业于辅仁大学心理系。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张厚粲先生,笔者会选择明朗的黄色——热烈、张扬、充满着生命力,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也能竭尽全力地绽放出光和热。生活就是一场战斗,只有勇敢的战士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当战火燃尽,往事已沉底,曾经的沧海桑田便是她值得纪念的勋章——本期访谈录,带大家走进张之洞孙女、著名心理学家张厚粲先生。

01

“我很坦率”

行为准则:直来直去,没有其他的考虑,这是笔者对张厚粲先生的最初印象。她行事坦荡,乐于做真实的自己。“其实生活很简单,在既定的行为准则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刻意去伪装自己,不在内心隐瞒什么,一切做得光明磊落就会心情开朗”。

张厚粲先生从小就很独立,父亲经常在外地工作,对她管教较少,这使她形成了不流于世俗人情,实事求是,直话直说,立场坚定,从不与人虚与委蛇的性格。她坚持做自己,不怕得罪别人,也不计较别人得罪她。

张厚粲先生谈到,在20世纪60年代苏联派了一个小专家来北京开培训班,她当时参加了。但是那个所谓的专家在给他们介绍一些心理学理论时,偷梁换柱,把那些理论的创建者的名字改成了前苏联一些专家的名字,张先生当时很气愤,到了最后向那个小专家提了一个问题,那位专家顿时哑口无言。事后系主任找张先生谈话,要求她不要上课提问,可是她却始终坚持自我。

02

“其实我对自己的爷爷张之洞并不了解”

当谈到自己的出身时,张厚粲先生说父亲8岁时爷爷就去世了,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爷爷,所以爷爷对她也没有什么真正深远的影响。爷爷没有真正教导抚育过她,她现在所拥有的都是自己努力得到的,并不是爷爷留给她的。

当然家庭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出身名门之第的她从小就接受了很正规的教育,形成了一种崇尚知识、注重学习的思想,这对她矢志不渝的探求知识是有帮助的。她说,她唯一受益的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在这样的书香世家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而已,其他的都是经过自己努力得到的。“人,不论好坏,那是自己的事,和家人没有关系……”

03

“我爱学习,也爱玩”

张厚粲先生从小学到高中都和姐姐是同班同学,也因为如此,她比较早上学,21岁时就大学毕业了。当时张先生除了完成学校里的常规课程,还要学习家里专门请的老师所教的课程,包括国文、武术、数学、英文、钢琴等。

每当父亲出差回家都会考她的功课,所以那时的她对功课还是很上心的,虽说也贪玩,但学习效率高,从来没有因为玩而耽误学习,也没觉得学习是件很累很苦的事。

张先生认为,每个人的资质有所不同,因而学习的特点也不尽相同,她的学习态度便是喜欢就一定要学好,不喜欢就干脆不学。在平日的学习过程中,她也总是会注重劳逸结合,生性好动爱玩的她,学习成绩虽不是第一却也是名列前茅。

从针线织补到烹饪家务,从乐理乐器到体育运动,从天文地理到四书五经,张厚粲先生不仅通通学了,而且在各方面都有很好的表现。尽管每门功课学得都很好,但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成绩如何、名次如何,她说学习的动力源于喜爱,而不是所谓的名次。

当被问到小的时候就要学习这么多科目是否有压力时,她笑了笑说,我一向都觉得学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你喜欢就去做,这是很自然的……

张先生在语言方面也很有造诣,通晓英、日、法、德语,即便是在事业不是很顺利的岁月里,她还自学了俄语,并完成了很多的翻译工作。她不喜欢看小说,觉得上面写的很多东西都是废话,不如议论文来得深刻、精悍,在中学的时候她经常用古文写议论文。

张厚粲先生很爱玩,她笑称自己就是“北京地图”,年青时她基本把整个北京城都玩遍了。她也喜欢参加各种运动,比如滑冰、游泳等,小时候她家在中南海附近,经常到中南海游泳池中游泳,她甚至可以从颐和园的知春亭处游到石舫处。

她还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运动会,并且在表演团体操的时候领操。她说:“如果那时候有体校的话,我一定会去的……”张厚粲先生在上海求学的时间里还学过芭蕾舞。

04

“我相信我没有错,所以挺过来了”

1958年,心理学被作为伪科学来批判,而当时的张厚粲先生毕业后在北师大工作,作为心理学界的代表、作为讲课优秀的教师,首当其冲地遭到了批斗。“文化大革命”时期,张先生因为家庭出身等因素再次遭受了批斗。

提到那些痛苦,张先生说她始终坚信自己没有错,她要活下去,这样以后才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对排斥文化的人,张先生认为无需和他们争辩什么,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他们因为她课讲得最好而批斗她。在她看来,一个老师课讲得不好才应该受批。“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是想把中国的心理学搞好。同时,我有自信,我没有错,总会有清楚的一天。”在那个动荡不安、人心惶惶的年代,张厚粲先生坚持下来了,忍辱负重地走出了黑暗……

05

“我很感谢在辅仁大学里的那段岁月”

张厚粲先生于1944年从北京有名的贝满女中(现在的166中学)毕业,先赴上海圣旦大学(现复旦大学)读书,后因局势问题,转到辅仁大学借读。当年考取了辅仁大学的心理学系。

当时的心理学系只有三名学生,系主任是神父,是实验心理学之父冯特的弟子,因此张厚粲先生接受了正统的心理学教育,为日后的研究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仅如此,他们还经常到协和医院、精神病院等地去实习,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不过,因为系主任是神父,经常会把神学引入心理学,这遭到了张先生的反感,但这并不影响系主任对这名学生的好感,在她毕业时,请她留下来做助教。从此,张先生开始了她的从教生涯。

解放后辅仁大学的心理系并到了北京师范大学的教育系。最初,心理学只是作为一个小的研究所存在,而她作为拥有心理学背景的老师,执教了多门学科,包括普通心理学、统计、实验心理学等几门课,虽然都是公共课,却使许多学生受益颇多,像林崇德先生和王炳照先生,都曾经上过张厚粲先生的课。

在组建北师大心理系的过程中,张厚粲先生付出了很多,在当时国内心理学界教师尚少的情况下,她在教学方面恪尽职守,并订阅了很多国外的学术杂志,致力于我国心理学与国际接轨的事业。

06

“当代大学生应该把眼光放高些”

张厚粲先生在学术上对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总是给学生的文章挑错,学生发表的文章数量较少。不过那些发表的文章,一定是高质量的文章。张先生觉得现在很多学生的功利心太强,急于求成,过早地就贱卖了自己。

人应该不断地充实自己,给自己充值,知识学得越多价值越大。同时她也谈到了人的内在素养,是自然流露出的气质,这个是学不来的,要经过长期的积累与磨练。

在谈到现代大学生人格缺失的问题时,张厚粲先生认为大学生把现实看得太重了,而且从小的生活也太优越了。做人应当可上可下,不要把学历看得过重。有些家长认为,我们在那个年代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不能让你们再吃苦了,其实这反而是错误的,矫枉不能过正。她谈到诚信很重要,不论是做学术,还是做人做事!

曾经读过这样的一篇文章,叫做坚强和随遇而安,其中说道:生活就像是在大海上航行,不知什么时候会遭遇风暴,不知哪里会出现代表着某种力量的洋流,如果我们接受这一现实,在某些情况下顺着风向和洋流,可能会绕一些道,却也能达到目的,而且整个过程中,人是放松的,至少我们能保全自己最重要的部分,比如生命和健康。张先生就具有这样的态度,在那样的岁月里,她没有选择退缩,而是非常镇定、从容、自信地面对那些困难,心中始终充满光明和希望。这样的坚强和随遇而安,正是她的大家风范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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