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悦:总有一扇敞开的门(【家门】征文)

总有一扇敞开的门

文/梁逍悦

夜里,下了整整两天的雨也没舍得歇个脚,不断敲打着玻璃,营区里很是安静。难得这么惬意的时刻,我盯着办公室门外的寂寥,让思绪稍稍放空。

依稀记得毕业工作后第一次休假,由于列车晚点,等到了母亲租住的小屋楼下时,已是夜里12点半。

楼道里的灯坏了,黑漆漆一片。借助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我摸索着在包里寻找家门的钥匙。走到跟前,才发现大门早已敞开,母亲正坐在床前,等待着我的归来。

“你怎么还没睡呢,不是都跟你说了,回来的晚,就别等我了。”我有些生气。

见我满头大汗,母亲匆忙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笑着说:“坐了一天的车,肯定累坏了吧,热水烧好了,泡泡脚吧。”她知道我的生气更多是心疼。

这样的场景,再熟悉不过。

小时候,家在河滩边上,放学回家时,经常和周边的小伙伴捉螃蟹、抓泥鳅。夏天的时候,还会瞒着父母到附近的池塘游泳,非得披星戴月才肯回家。路上编了一大堆看似合乎情理的说辞,但不外乎是:老师上课拖堂,而且留的作业功课较多;或是轮到自己小值日,打扫教室卫生,所以才耽误了时辰。

母亲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缝补衣服,一看到我的身影就转身踏入家门,把饭菜热好,不管我的理由是什么,她都耐心地听我边吃边讲,时不时还点头付和。年幼的我,竟然还天真地以为她相信我的这些谎话,长大才知道,她只是不愿当面拆穿我罢了。

中学时,已经搬了新家,邻着新铺的马路。由于是寄宿制学校,一两周才能回一次家。因此,每逢周五,人还在课堂,心早已飞回了家。坐在父亲的摩托车上,离着老远就能看见敞开的大门,还有等我们回家的母亲。一进屋,母亲就给我塞上一大堆的问题,诸如“最近学习怎么样,功课难吗?”“食堂的饭菜如何,吃得习惯吗?”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钱够不够花?”……对于这些啰啰嗦嗦的问题,我常常是边看电视、边玩手机,有一声没一声不耐烦地敷衍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长大,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但是对父母的牵挂和依恋却越来越强,尤其期待每次回家时敞开的那扇门,门框里守候多时的母亲,就像婴儿期待母亲的拥抱,像漂泊的游子期待叩开家门。

自从我上军校起,母亲便离开老家,随便租个小屋,在市里做些照看老人和带小孩儿的工作,洗衣做饭、打扫家务、端茶倒水。说白了,都是些伺候人的活儿,工作不稳定,薪水也不高,关键是还要看人家的脸色。照顾得不好,遭主家埋怨;照顾得好了,人家不再需要你,也就丢了饭碗。工作没过多久就得换,刚住进去的家,没过多久又要搬。忙忙碌碌,奔波不停。可母亲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电话里总说一切都好、不必挂念、市里干啥都很方便。

每逢因工作需要又搬新家时,母亲总会把地址发到我的微信上,留言说:回来的话,就到这儿,摸不着路,我去接你,方便的很。

渐渐地,我才明白,其实她口中的“方便”并不是指自己上下班路途有多近,而是为我们归来和离开时提供方便。她常讲:小屋再小,能休息的地方就是家;路途再远,大门敞开的地方就是家。

“水都凉了,还泡着干啥,擦擦脚,早点休息吧。”母亲的话打断了我连绵不断的回忆。

从步入学堂到走上工作岗位,时隔十余年,第一次真正静下心来,以大人的眼光,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母亲的样子:被岁月憔悴了的脸庞,被生活压弯的脊梁。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要不就别干了,回家干点啥都比这好吧!”我忍不住劝母亲。

“妈不怕忙,主要是觉得你和你哥不在身边,你爸又常年在外打工,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意思,出去闯闯,干点杂活,见见世面,凑凑热闹,挺好的。”母亲回答。

在家待的那些日子,白天母亲出去上班,我也忙些自己的事情,但快到母亲下班的时候,我就返回家中,打开家门,等待楼道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流淌的时光,像一首变奏曲,时而节奏舒缓,时而律动跳跃,慢得我厌倦了父母的唠叨、教诲,快得我来不及和父母好好倾诉生活的酸甜苦辣、经历的点点滴滴。

离开时,母亲挥手向我告别,我噙着泪水,不让她在黑暗夜色中看见我的悲伤和留恋,可在车发动的那一刻,眼泪还是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夏日的微风撩起窗帘,轻轻地掀起桌上的几页纸张,入夜已深,凌乱的思绪回到原点。

伏案细数母亲漂泊在外打工的日子,已有五六个年头,前前后后换了得有十余份差事、搬了七八次家。每年休假回家,我总是第一时间赶到母亲的小屋,我知道,不论环境如何改变、时代怎样变迁,夜再深、路再远,总有一扇门为我敞开。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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