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 |第88天
那片竹林,站在院子里看过去,最美的时候是清晨或者黄昏,遇到晴朗的天气,阳光穿过密密麻麻林子的竹叶,翠绿的竹叶仿佛被镀上一片金黄的光泽,将一片竹林从翠绿渲染成嫩黄。微风摇一摇,每一片叶子都有波光粼粼般的抖动,连同树下的影子都晃了晃。
师父们说,这竹子看起来哪里是紫竹,明明和普通竹子没有什么区别,而在阳光中看过去,一根根的竹竿竖立密密麻麻的竹叶之中,竹竿的颜色,果真是暗紫的色彩。
盛放在大门口那团三角梅在夕阳的掩映下,比院子里迎风飘扬的国旗还要鲜红,这院子里的色彩,红的最亮眼的当是国旗,那团三角梅,还有那几盆角落里的一串红。
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甚至没有茂盛的叶片,忽然红艳艳的从水泥花坛边沿的缝隙中挺立而出,那股水泥缝隙里张扬而出的生命姿态让人惊艳。
小师父们仍在继续他们菜地的工程,如果彻底封闭寺院,不能购物,估计小师父们打理出的这一方小小的菜地,都维持这寥寥数人的菜食。
那只猫总是定点的站在窗台,拼命朝着纱窗隔挡的屋内瞅一眼,发出喵喵的叫声,经过,它又跳下窗台尾随身后,将尾巴高高挺立,对于猫这样的亲密,并不喂养的我,快步走过,可猫还是绕在脚下跟了好一段路。
阿姨仍在为每盆花浇水,将院子里拉出纵横的一道道水路,阿姨天天来浇水。阿姨将盛开的扶桑花朵全部剪掉,我问为什么,阿姨说为了修剪整齐,而被修剪过的扶桑枝条越发有长有短歪歪扭扭,护理花草阿姨的审美真让人堪忧。
……
这是88天的院落。
一串小小的念珠被找出,院落里安静的晃悠,喜欢捻着念珠,一颗一颗的珠子在指尖拨动,顺带想着佛号。
有很多种珠串,或长或短,每一串都有不一样的来历。
这串小珠子,是当年山上的一位师父所赠,赠送时,还被崭新密封在精致的塑料袋,取出戴在手腕,一股檀香味隐隐环绕。
当年,和忠师父爬上山上去,风景秀美的大山,笼罩在雾气腾腾之中,幻若仙境。半道竖立一块巨石,巨石上书写着阿弥陀佛圣号,在数个小时驱车,又爬了如此久的山路,看到这块石碑,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所忠师带领要来的寺院非常难找,不但在山下要找地方撂下车子,更是要爬山,对于我这种常年运动量严重不足的文弱之人,简直比当年要求规定时间跑完800米的体育考试艰难数倍。此刻,终于踏上山顶平缓的一段水泥铺就的路,山顶瞬间睥睨般开阔的视野,让方才心脏咚咚直跳的劳累都消失不见。
笼罩整个大山漫山腾腾的雾气被太阳一晒,纷纷散去,亮出山的面貌。远处层层环绕山体的梯田,前方水泥铺就的小道,路上一所简陋搭建的石桥,桥下清澈的溪水缓缓将岸两边的嫩草纷纷拂过,又被河底的石头遮挡,叮叮咚咚,清脆的流水声。桥上不知名的一棵树,一半的枝丫延伸过这条自然形成的溪水沟渠,比起苍山,这棵树披着一树鲜嫩到扎眼的叶片。
回归自然的寂静,伴着远远近近空灵的鸟鸣随处可闻,对忠师说,果然所有好看的景都不是被信息误导,旅游局划分,全国复制粘贴一般的相似景点。
忠师说,不骗你吧,真的很美。
这次我们要去的是一位忠师认识的小寺院。寺院就在这貌似人迹罕至的山上。
穿过那所简陋搭建在半道上的桥,为寺院所有,琉璃瓦的房顶飞檐从郁郁葱葱的绿叶之间显露出来。走近了,悠悠扬扬的佛号声,来自随处可见的太阳能念佛机。
寺院为一位已经往生的老师父做一场佛事法会,这次请忠师过来,对于这样大型的法会,我们并不在行,况且对于敲打唱念,为僧年头并无忠师长久的我并不如他擅长,我拒绝前来,忠师说,不是真让你唱念,就当是陪我,有专门的一队师父。那所寺院风景好,去看看。忠师见我拒绝,以风景好,诱我。此刻,看到山上的景致,确实诱人,仿佛在这山上站一站,都能吸收天地精华,一切繁华尘境统统不值一提。
寺院虽地处偏僻,却有两栋建筑,一栋在高高的山顶,里面处处结着青苔,那面寺院进出的大门,高高的墙壁,有着徽州水墨建筑的风采,可透漏出年久的气息,屋顶的瓦灰溜溜一片。
踏进大门,参加法事的师父们正中途休息,准备喝水上厕所,纷纷脱了衣袍,门边上,一位师父慢腾腾的折叠自己的海青。
一抬眼,放在桌面上方方正正的海青和海青上同样叠放整整齐齐的袈裟。
因为太过板正,多看几眼,不是休息片刻吗,竟然也将衣服叠放如此整齐?这被折叠到像豆腐块一般的衣袍来自方才那位慢腾腾折衣的师父。即便这样短的时间,师父的动作,不急不缓,方才对于忽然踏入的我们,都不曾抬头看上一眼,只顾低头认真折叠衣袍。
此刻衣袍被端端正正放置桌面,而师父已离开,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这确定是印象中所谓的经忏和尚所叠的衣吗?我疑。
附近大批的居士前来,参加接下来的第二天的集体念佛。当地方言一个字也听不懂,老阿婆们却对我这位站在院子里默不作声的僧人很是客气恭敬,脸上显出稀罕的表情。那位接待的师父过来,手里拿着精致的袋子,递给我,这个结缘你啊,以后可以和忠师常来。
师父笑说,递给我匆匆去安排接着念佛的事情。袋子里是一串佛珠。
念佛整个殿堂被人员爆满,这估计是这片大山唯一的寺院,好像聚集了所有藏匿这青山当中的人,而多半是老阿婆。念佛的法会被师父安排的一支香接着一支香。
“你叠那么整齐干嘛,不是还要穿吗?”送我佛珠的师父嫌弃道,念佛休息的片刻,我正在将衣袍叠好,压根没有注意他和忠师只是脱下来搭在椅背。被他一说,愣住,其实只是习惯性的想叠起来放置,整齐,谈不上。
脑海中忽然显出那位慢腾腾的师父,他放置桌上被折叠到方块的衣袍。那批师父们早已离开两天。离开时,寺院的当家千恩万谢,送了好一段路。
开始昏暗的夜幕,被送了很长一段路的师父们忽然停住脚,对相送的师父说道,不客气,只是山上荼毗不方便,帮忙而已。他们并不是经忏僧。
师父们走的飞快,踏过石桥,领头的师父停住脚,师父们便都停住脚,师父一走,他们都走,陡峭的山路,被走出飞一般的步伐,一个接着一个。
山顶上那所陈旧的院子往生了一位老师父,往生的老师父已经被抬下山荼毗料理后事。
和忠师离开也是近傍晚的时候,佛号从远远近近插满地的念佛机飘出,我摸着手腕的那串新珠子,问忠师,山上那些贴地弧形水泥建筑,修建考究,为什么都在梯田当中,究竟是什么啊?
忠师说,坟墓,都是附近居民的。
对于坟墓修建成如此考究的模样,上山只顾被风景吸引,压根未曾注意这样的坟墓,这漫山遍野还有多处。
……
珠子被我戴在住手腕,至今保留,而那座山中的寺院再也未曾去过。
师父叠的衣袍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那位师父对我想叠一叠衣袍的嫌弃也犹然在耳。
被荼毗的老师父需要抬下山也颇感艰难。
那夹杂在大山美景中修建考究的坟墓,打破了当初我对那片山域可以吸收天地精华的妄想。
短暂的人生,很多时候被潦草而过,有的时候却是一种考究,有的时候想认真,却认真不了。
……
行走的脚步将各地的风景踏遍,第88天,在这封闭的院落,将相同的景看了又看,偶尔想起曾经行走的脚步。
……
在世外夜夜听雪
才明白梅花不为任何人怒放
开悟后 那女子从她的美貌出发
路过诸佛 走向我
旁观者心机深沉
对她沿途留下的后遗症一戒再戒
直到各自简单、粗糙
暗暗苦行于她的掌控之中
现在 这世上除了我
没人敢追忆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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