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一忍,一切都会好吧

夜已深了,聊着天不知不觉得就到了午夜。

从阳台进了厨房,倒了小半杯半甜葡萄酒,透明的玻璃杯,衬着窗外的几挑灯火,和一盏月亮,在暗夜中闪过一道光芒,她应该是睡了,否则,聊天的末尾,她不会喉咙嘶哑,感觉很疲惫。

和子婷认识是在一家美容所,也因由陪女友去做皮肤护理。

这家美容所,开在在繁华商圈中的公寓里,那天,我们乘着电梯,紧紧挨挨的到了十层,一开门的便是她,一席长发披散开来,着一身旧白色的制服,一个别致的工牌,上写着,子婷。

她笑了笑道,“请进。”

然后,随手拿出一本册子,掏出一支笔对女友说道,“姐,先登记。”

开在公寓里的美容所,多半是靠熟客介绍过来的,这里地方不大,也仅有三张美容床,和若干我并未见过的护理仪器。

其中两张已经有两位躺在上面了,旁边是忙碌的女技师。而另一个,正为女友忙着边准备护理产品。

女技师的脸,隔着玻璃窗,持着淡淡的妆,眉毛挑起分外妖娆,不一会儿,整理齐全,说着,手又在美容床的枕头上抚了抚,示意道,“好了,亲爱的,进来吧。”

此时,我才回过神来,向子婷细细的端详,粗眉,不大不小的眼,只擦了淡淡的粉底,再无其他了,仿佛不像是在美容所工作的技师,于是,我便问道,你不用进去忙吗?她望了望我,又笑道,刚来实习的,还不能上去呢。

于是,我们彼此挨着坐着,不咸不淡的聊着。

你毕业了么?嗯。

那怎么想做这个?这里包吃包住,赚的也多。

家在外地?

“唔,一个人出来的。”她的语气有些迟疑,我忽而望向她的眼睛,有一些闪躲,也有一些害羞。

她的身后躺着的是一本书,瞥了一眼,大概是书店里那些销售最好的心灵成功学之类的,或许有那么一刻,感受到了她些许书卷气,她与她们是有些不同的。

“或许,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淡淡的,抛给她一句,她一出神,愣住了。

……

不知多久,美容室的门开了,传来了女友阵阵的笑声,女友满面喜色的,弄了弄有些凌乱的发,问我道,感觉有没有好一点?我还未等点了点头,那女技师的声色便格外宽阔了起来,“下次,下次你试试另一款,亲爱的,效果更好…”

她笑盈盈的,眉飞色舞起来,仍与女友谈论着,而此时,我正要起身,子婷忽而拉住我的衣脚,悄声的说,“姐,可以加你微信吗?”

我犹豫了片刻,在想她会不会向我推销什么,但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便也掏出手机了。

一段时日,我的颈椎疼的厉害,忽然想起,子婷在的美容所也有肩颈按摩服务的,于是,便打了电话约了疗程,谈妥了,也交了钱。

待我去的时候,便见到了她,彼时,她生的胖了一些,脸圆圆的,坐在美容床前正给一张脸按压、抚摸着,我便坐着看,她笑盈盈的,技术娴熟了些,但想必或许是恋爱了。

一个疗程的时间过去,她与我略见亲近了起来,在为我按摩时,偶尔聊起,朋友,生活,现在不那么感到孤独了。

彼时的下午,我照例去按摩,当子婷的手,在我的脊背上按压游走,缓缓地释怀了我的些许酸痛时,在昏暗的美容室,我不禁的问她,是有男朋友了吧?

她倒没说什么,不一会儿,搁在兜里的手机微微的震动起来,“你接吧,没事。”

她有些迟疑,见我许了,便贴着耳朵,只听见那头一个有些粗粝的声音,问道,在哪儿呢?

子婷忙说,“上班呢,一会儿给你回吧。”

直到往常的一天,我仍去按摩,就要临近结束的时候,她在按摩床上,轻轻地,扶我下来,她的脸,有一丝丝的忧伤。

后来,我没有再去美容所,因为运动的缘故,颈椎病逐渐好多了,自那以后,子婷也便静静地在我的朋友圈里,悄声无息,一年,两年,我也未曾在意。

我与她之间本并无过多交集,只是逢年过节她发了讯息,问我,可曾安好。不然,或许都把她忘却了。

一个夏日的午后,子婷忽然留言给我,好像很急的样子,“姐,我在外地,能不能帮我打听下一个药?”

“好。”我正午睡刚刚醒来,起了身,我忙着把药的名字记下来,转给我一个在药店的朋友,然后对她说:

“你的孩子么?”  嗯。

“恭喜啊。”我只觉未晃过神儿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便做了母亲了。也还在想,那男人,应该是给她打电话的人罢。

你过的还好么?

姐,我在家带孩子,出不去 …

语音那头,听得出她的急促,她的孩子,这般的小,便生了病。

你丈夫呢?我问道,“他出门打短工去了,唉,我和婆婆在家,我现在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

原来,在美容所的那段日子是她最好的时光了,那时,她背着父母偷偷离家出走,来到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她便想着包吃住能避开一段日子便清净一段日子。

谁知,好景不长,过了一年,母亲便找人来寻她回去,找个人嫁了,然而,胳膊扭不住大腿,最终还是嫁了,之前的男友散了也不作数。

而嫁的男人始终是匆忙的,似乎像一只燕子,飞来飞去,他与她的疏离,本就基于那些没有灵魂沟通的开始,他懂得的,只有钱,才是生存的道理。

我不知道,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恨道。

“你不反抗的么?”

“闹了一阵,但我妈气病了,还总怨我不懂事,还记得我那长头发吧?我都不喜欢,她非让我留... ”

事到如今,她恨的跟什么似的,抱着孩子,终日窝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离也离不开了,洗洗涮涮,夜里照顾着啼哭的孩子,白日里做饭。

“有一天晚上,我看孩子累了在里屋睡着了,忘做饭了,他进了门,就冲我嚷嚷,“饭呢,现在连饭都不做了?”

“我都发着烧呢,难受得不行,又给他炒了两个菜...姐,我好累,不知道和谁去说,我妈说,现在就得忍着,谁让我现在不赚钱... ”

她的语气,带着苦涩与悲哀,她不知,这样的生活还有多少年,只是她才二十几岁,竟望见了生活的深渊。

我喃喃的想开口,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内心翻滚起一阵阵浪花,而眼前她的茫然,让人更加的无奈,因为毕竟他们仍有一个生命存在,分离是多么艰难的痛啊。

还记得我说过的,你还这么年轻... 我实在不忍,这样一个生命说什么,无能为力的话。但的确,她无法站立起来,无法行走。

“再忍忍吧,等孩子大一点就好了。”

深夜,仿佛终于有了属于她的片刻宁静,我静静的看着窗外,而她的一句,落寞的,落寞的,如同这秋日的夜色,寂寥成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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