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18岁芳华 从硝烟中走过来的战斗班

从来都不能忘记,永远都需要想起——题记

(一)

夜深了,我在这座城的一角依然不停的敲打着健盘,在记忆深处搜寻着一些人生零碎的记忆。

这张照拍摄于18岁,最近,朋友圈刮起了晒18岁照的风,我想我也许是跟风,但又不是跟风,因为老班长和战友们早就让我写一写战斗班的故事,并多次催足过我。只因整天为工作和生活而劳碌奔波,所以一拖再拖。

17岁那年,我参军进入了部队,体检时要求达到90斤,好象是衣服全脱光了过的磅,我知道自已还差几斤几两,在一个名叫蒋家嘴的地方体检时,我硬是从食堂的水缸里狂喝了好几大碗水,刚好达到90斤的标准。现在的体重刚好是18岁的两倍。

写这篇文章的另一个动力是目前引发全民关注的电影《芳华》,如实的讲,近十年来,我几乎没有看过电影和电视,原因只有一个字忙,或者两个字瞎忙,所以理所当然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我想等我看了后再写这篇文章,我最终决定还是先把文章写出来,因这样能更加真实的再现我们战斗班在这场战争中的真实性。

同时,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也想问一问我的老班长,我的战斗班的战友们,想让他们给我更多的回忆,后来这个念头也取消了。我想,我还是一个人来回忆,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虽然是一些零碎的片断,但会更真实。

这就是我们战斗班的照片,我清楚的记得是班长的相机,当时是10元钱一个的相机,照片里全是我们战斗班成员,前面3位从左至右分别为陆建飞、邹勤吾、陈自德,后面3位从左至右分别为林少波、彭秋富、丁冬生。

这张照片拍摄于广西边防前线453高地,也就是我们值守的前线阵地,好象是因为此山头海拔高度达453米而命名。

(二)

故事还是从前面讲起,我于82年底从湖南汉寿县入伍,当时是从汉寿县的周文庙乘坐轮船到的省会长沙,我们县就有好几百人同时入伍,在经过长沙街头时队伍拉得好长好长,有一辆吉普小车想横冲过我们的队伍,这时带兵的首长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小车前面,还跟小车司机上了一课,后来才知道这位拦车的首长就是自卫还击战的战斗英雄刘勇。

到达长沙后我们便换坐火车,当然不是现在的高铁,动车之类的,是拉货的铁皮火车。速度很慢,经历了两天一晚的时间吧,我们终于在晚上到达了广西边防某部,通过连夜分兵,我被分到了一机连。

从79年至89年,中越边境一至弥漫着硝烟,我们也就一直在临战训状态中度过,早上起床打好背包随时待命,深夜军号拉练随时出动已成了家常便饭。每个星期两次五公里全幅武装越野,不仅要装带手榴弹,水壶里灌满水,还有全班哪挺重机枪,分枪身、枪架、子弹箱等一样不少的跟随前行。平时的战述训练,野营拉练、联合演习练得不是铁就是钢。

(我保存至今的领章、帽徽、奖章、针线包等)

参战前,我们的18岁芳华全部是理了光头。

参战前,我们的18岁芳华全部写好了遗书。

参战前,我们的18芳华每人准备好了一张白色的床单。这件事是陆建飞班长反复交待的,其实他也就大我几岁,但他是我们人生青春的启蒙老师。当过兵的人都知道部队的床单是白色的,班长让我们每个人把这条白色床单折叠好放在军用挎包里面,打仗时随身带着,后来我们才知道班长的良苦用心,庆幸的是,我们没有遇到这一时刻。

(三)

1984年4月,我部接到参战广西龙州靠矛山的战斗任务,当时简称为支边作战。

出发的具体日期我已记不清了,当时是某军区一个汽车团的力量拉我们开赴前线。

许多家属站在营区的路边向我们挥手告别,不知是从前面哪一辆军车上传来了歌声,接着每一辆车上都唱了起来,我记得当时我们唱的是《再见吧,妈妈》,那旋律好象很适合当时的心景,再见吧,妈妈,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

(我保存下来的奖章)

完全可以说是日夜兼程直达广西龙州边境,大部队住扎在附近老乡的村子里。我所在的排接到命令,配合步兵三连开赴前线阵地,记得是下午用汽车拉着我们上山的,车辆沿着盘山的简易泥巴公路前行,到达阵地附近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准备进入阵地,这时对面山坡上突然响起一枚炮弹的爆炸声,很奇怪的是就只一声,至今我都没想明白,这发炮弹是哪里打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四)

我们很快进入了阵地,也就是我前面所说的453高地,当时步兵三连选择在453高地的山脚下构筑猫耳洞,我们机枪排选择沿山路而上约200米处的山间构筑猫耳洞。

453高地周边山峦起伏,植被茂密,山下稍微平坦的地方便是村庄和农田。

我们在半山的丛林中找到一块地势较好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挖猫耳洞,这是进入阵地后的头等大事,不然对方炮火过来我们将无法躲藏。

当时,带我们上战场的是排长张玉民,河南人,很好的一位排长。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班长陆建飞一边带头挖一边催足大家说:“快点,大家快一点,天色马上要暗下来,晚上是不能出现任何灯光的。”

天暗了下来,猫耳洞还未挖好,因晚上不能出现任何灯光和较大的响声,我们一班人就全挤在一个猫耳洞里。陆建飞班长让我们在洞的里面,他在外面应付突发情况。

到了深夜,陆班长和老兵移到了洞口外,猫耳洞内虽然空爽了许多,但还是有点紧张不敢睡,阵地上的第一夜在紧张平安中度过。

(当时我们已配备了钢盔)

以后的几天,我们经历了数次双方炮火的你来我往,俗话说“新兵怕炮”,果真如此,最初听到炮声真有点心慌意乱,后来有经验了也就不怕了,听炮弹的声音就可以知道这发炮弹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会落在哪里。

(五)

有一天早上,由于后勤供给受阻,我们下到山下在步兵三连吃早餐,山下有一条小溪,我们就在溪边上吃早餐,当时的早餐是稀饭和少量饼干。刚吃到一半,一发从越南方向打过来炮弹就落在我们溪边的水沟里,离我们班不到两米,还真算命大,这是一发哑炮,没有爆炸,要不然,我们全班在30多年前就全部长眠在边境线上了。

“所有人员全部进入猫耳洞,准备战斗。”这是三连连长李志坚的声音,我当时感觉这位连长很有作战指挥能力,果然不出所料,后面听说他做到了师里面的高级首长,具体是什么职位我也搞不清楚,但30多年前的这一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很快进入了三连的猫耳洞内,这次的炮火很猛,炮弹接连不断的在猫耳洞周边爆炸,洞内的泥土一块一块的被火震落下来,前后持续了约半个小时。对方的炮攻停止后,我们从三连的猫耳洞沿着山路返回我们的阵地,一路上尽是炸下的炮弹坑,连搭在猫耳洞洞口的一些物件都留下了炮弹的痕迹。

后来,还经历过好几次炮火的洗礼,好在我们都活了下来。

阵地上的夜晚,我们枕戈待旦,不时听到周边或远处的山头有激烈的枪战声传来。

当时,张玉民排长配有望远镜,他时常拿着望远镜对周边山头进行观察。

战地上的生活有时供给不上,我们时常让采购人员带一些罐头之类的,那时我最喜欢吃的是一种波萝罐头。

在453阵地整整坚守了一个月,几乎很少有洗脸、漱口、洗澡的机会,记得洗过一次澡,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山下溪沟里水流潺潺,在一较深的水潭处,我们分批下去洗澡,不时发现有炮弹从附近的天空中飞向其他的山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炮弹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时候的我们已不再害怕炮弹了,因为我们已知道打炮的规律了。

在溪边有成块的稻田,这里的季节要比我的家乡湖南早一些,4月份稻田里已长出了绿油油的禾苗,不时有当地老乡在田边耕作,他们还背着枪,也许是当地边防民兵。

(六)

记得在拆除阵地前一个晚上深夜,我和战友林少波当班站岗,上岗时,我跟林少波说到了换岗时间让他主动到我的岗位叫我,因为他当时有手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凭我的感觉远远不止一个小时了,感觉事情有点不对,我便向他的哨位摸了过去,其实我们俩个哨位相隔也不到20米,当我摸到半路时,发现有一个人影猫着腰,举着枪站在哨路上用枪对着山上面,细心一看象是林少波,便发出了口令暗号,那时我们岗哨都是有暗号的,如果回答不来便可立即开枪。

林少波向我靠近后小声告诉我,他过来叫我换岗时,发现好象是有人在山上跑动,听得更清楚的是有穿越草丛树叶的声音。我立即把他拉到哨路的下方掩护起来,那时他刚入伍不到几个月,我在他面前也就算一位老兵了。我们虽然是重机枪班,但班长配有冲锋枪,站岗时我们就用班长的冲锋枪,子弹全都压得满满的,我找准最佳射击位置对准林少波指的方向,用过枪的战友们都知道,当时的冲锋枪扣响板机有轻轻地三道关口,我已扣到了第二道关口,就在我要扣动第三道关口时,我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知为什么。

我改变了忙目射击的想法,而是拾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向另一个方向扔了过去,当时我想,对方听到响声有可能会向有响声的地方开枪,我和林少波刚好有机会对其进行射击。石头扔出以后,我和林少波静观了好一会,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对这件事我直今还记得清清楚,现在想起来猜想也许真是有越南特工,也许是山中野兽之类的。

(这是我们班长陆建飞阵地上的照片,身后有一条盘山公路依稀可见。)

(七)

要说最紧张的还是接到拆出阵地命令的时刻,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后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和步兵三连拆出阵地,前面说过三连连长,当时三连指导员是常德人,我的老乡,现在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了,也是一位很优秀的指导员,记得拆出阵地等候上车时,他改变往日部队习惯性的队伍集合讲话排队的习惯,让所有人员分开,不聚在一起,当心炮击,天暗时必须要拆到到某个镇子,因为盘旋的山路上不能出现车灯。

当晚,我们战斗班顺利的撤回龙州大部队的驻地,具体地方我真地想不起地名了,有知道的战友帮补充一下。但那一晚是我人生中最值得记忆的一晚,因为从坚守了一个月的阵地下来,好好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美美地了一餐热菜热饭,放心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下山后,我和战友们出了一次附近的烈士陵园,发现有兄弟部队在掩埋战友,很简单的告别却让我记住了30多年。因为我庆幸我是活着回来的人,还有我们活着回来的战斗班。

在评战功时,我们战斗班只有一个名额,当时我们全班推举陆建飞班长,但他情真意切的谢绝了,他说他是城市兵,只要能活着回去,按国家规定有工作安排。随后,大家都找出各种理由将立功的机会推来让出,在战场上,大家是生死战友情,在立功的机会面前大家都是无名英雄。最后陆建飞班长说:“我们每一位参加战斗的人员都是有功之人,都有立功的资格,由于名额有限,我提议由老兵邹勤吾代表我们战斗班授功。”

时光一晃过去了三十多年,2017年3月,我们重回老部队相见,虽然没有了18岁的芳华,但18岁的面孔依稀。记录下当时战斗班人员的情况。

(30多年后战斗班的战友重逢,从左至右分别为)

班长:陆建飞,广西梧州人,现在梧州市担任基层干部。还是如当初一样帅气。

邹勤吾:湖南安化人,退伍后一直在农村。

陈自德:湖南常德汉寿人,现从事文字、新闻、摄影之类的工作。

丁冬生:江西宜春市人,现在本地开有店铺。

彭秋富:广东湛江人,现在广西南宁某糖厂工作。

林少波:广东湛江人,本次战友聚会未参加,自已当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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