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谈丨《归来还是看家山》——陈永锵

《龙眼树》陈永锵

自从1988年我被戏剧性地推上画院院长角色以来,迄今,我已在“行政”这个舞台上,经历了十载的粉墨生涯。如果说,人生的有效时间为20岁到70岁的话,那么这刚过去的十年,就占了我可能拥有的有效人生岁月的20%!而我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我的有效人生已经日见其少,是到了不能不格外珍惜的时候了。

况且,在那“仕途”的演出中,我已经扮演过画院院长、副局长、常务副主席,还有艺术博览会总监等多种角色。主角、配角、跑龙套等行档也都折腾过了,现在是在这个舞台上向观众谢幕的时候了。

《好柿当头》陈永锵

当初甫涉仕途时,有人问我感慨何如?我道:到官场上旅游。宦游中,又有人问我感觉如何?我说:旅途艰辛,但也不失浏览风光的快乐。现在又有人问:闯荡了十年,你将作何想?我淡然回答:“归来还是看家山”。

《藕花深处》陈永锵

中国的传统文人,大都抱有“达则济世、穷则修身”的观念,故倘非天意无奈,总会在仕途上努力的。能为安邦定国造福黎民而捐躯,做官有何不好?!君不见,在中国文学史上千古名垂的文豪,绝大部分都是做过官的?(当然,他们并非因官而名,而名于他们对中国对世界的文化贡献)。无疑,一介凡夫俗子的我不能与先哲们比,连向他们学习也几乎谈不上够格。充其量,我仅仅能够凭我有限的良知竭诚地做丁点份内事。

十年里,我该做又能做的,已经做了,也许还做了些本不必做,但可以做的什么也说不定。我想,做对了和做错了的,都会超越口头的是非褒贬,进入客观的“因果律”的。其效应的增长或消亡,都是必然的事,我全不必去费心分析和研究去。因为,那里可能存在的经验,于我已再无用处,于人,更不值一谈。过去的,就让其过去好了。但人们予以过我的恩典,是不能不记取的,我宽恕了我自己的这么一点“小器”。

《牛气冲天》陈永锵

十年的宦游,对我最为重要的是:在那匆匆的、艰难的来去中我陶醉过、伤感过、笑过、骂过、哭过。最终,我前所未有地了解、认识了自己。我没有安帮定国的才华,没有求国救民的韬略。空有一腔的工作热情,也只能是徒劳无益。

陈永锵作品

苏东坡仕途多舛,是因应于他满腹的不合时宜,而我绝对没有坡公的宏论卓见,仕途上的不适,只能算是我的无章脚步,无法踏准官场步法的旋律节拍。我能步韵唱和的,也许只有村野上的鸡鸣狗吠、鸟语蝉联。

《仙香》陈永锵

“风雨一杯酒,江山万里心”。

宿酒未消,我蹒跚踏上归途。游子醉眼看家山,只有咫尺之遥。别窑十载,幸好家书未断,乡音无改。更因负芨囊管而行,至使我的生命依然以艺术创作为其主要的存在方式,故也就未使故园“三径就荒”。十年来我唯一成功的策略,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迫自己连年到处办个人画展。从美国的四大城市到中国的东南西北中,包括神圣的中国美术馆,我都跟着我的画走过。

但即使如此,我也无愧于我所出演过的角色。我的“官运”也非“命交华盖”,也谈不上有什么大不了的失意。我不是陶渊明、不是郑板桥、当然更不是政治流氓或无家可归的浪荡汉。此番决意回家,不是为了高清,也不是因为悔悟的。“觉今是而昨非”,而只是自我认定:我这样一个年届五十岁,与画笔朝夕相处了四十多年的人,将有限的余生尽可能多的交给艺术,更合乎天理人情,深信只有这样,才对我、对社会都会更好些。

《夏日骄阳》陈永锵


此际,春天又正向我健步走来,我也欣然带着我薄染秋色的华发,向我的五十岁迎去。

别了,我多梦的年华!
别了,风雨兼程的多愁岁月!
别了,奇异的十年仕途风光!

陈永锵作品

我怀着未肯舍弃的童真,洗去铅华粉墨,回到曾经是“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家山故园,播种耕耘。

先人不是说: “读书好做官司好耕田好,做好便好”么?于我则是“归来还是看家山”──画我的画去最好。

1998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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