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 “苔藓,它们在裸地荒原上贴出第一张绿色的生命宣言。”
《椰风里俚语乡音》陈永锵
2008年,陈永锵60岁了,这一年,他画了60棵树,举办了一个画展叫“树——陈永锵花甲抒怀”。
那个时候,我还未认识陈永锵,没有看过他的这次画展,但画展后出版的画册,我认真地拜读了。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幅是岭南地区司空见惯的菠萝蜜树,画面上硕果累累,画名为《地义天恩》。第二幅画名叫《春在山林云水间》,画面上是两棵老树,正在春风中泛绿。第三幅是一棵老树与一棵老藤,画名叫《草木同春》。接着是各种各样岭南亚热带地区常见的树与花,瓜与果。
看得出,画册上头几幅画,是精心挑选过的。树无私地把各种果实献给人间,没有索取一点回报,当人们在品尝岭南各种佳果时,除了品味出生活的甜,是否能品味到地义天恩?
陈永锵以他对自然的理解,画出了树的灵魂。因为树的“不要”,人类在向它无止境地索取时,慢慢形成一种贪欲。
《初夏》陈永锵
泰戈尔曾经写过树与樵夫的故事,樵夫斧头把坏了,向树要一枝树丫做斧把。树给他了,斧把修好之后,樵夫连那棵大树也砍倒了。
倒下的是大树,也是人类的良心。
陈永锵并不把树当作宇宙的唯一主体,在他眼里,树是大地中的一物,所以他又把树放在一个初春的时节里,让两棵经历沧桑的老树,长出一枝又一枝的新绿,生命有了轮回的感觉。
我不知道,陈永锵在画这幅画时,是否想起过他已经在天堂里的父亲与母亲。在春天里长出的叶子,在秋天里也会飘落,这种一叶知秋的感悟,能使我们看到一个更大的生命体……
在陈永锵的眼里,不管是草还是木,都会在春天里萌生。但陈永锵始终在画外音的文字里,把自己当作一棵小草。画面上,小草没有仰望大树,大树也没有嘲笑这棵小草,这种平等的自然关系,可以看出陈永锵“与众生和唱”的人生哲学:平民,平等,平视。
《木棉落朵不飘英掷地闻其声》陈永锵
画家是艺术的母体,他的作品会流淌着他的血。画60幅八尺整张的树来庆祝自己的花甲之年,让人看到了春暖花开,瓜熟蒂落,叶落归根的自然现象,对岁月的流逝会安然处之。
人也是自然中的一物,比树幸福多了,因为人有双脚和一双眼,可以到处走走,到处看看,还因为有一个大脑,可以超越自然,进入思想与艺术的世界。
关于树,陈永锵在自己的诗歌与散文作品中有过大量的论述,他还写了篇《树赋》,认为树是大地上最值得尊敬的生物。
它开花你可以免费欣赏,它结果了,你把果实卖掉,它不要你一分钱。它长成了栋梁之材,被人砍了,做成了脊梁,又默默无闻地尽职守,为人间遮挡风雨,自己被白蚁咬。
2005年陈永锵在新疆,穿扮得像诗人
树开花,但树不花心,它长在一个地方,就在一个地方活几百年,几千年。世事沧桑,人间变幻无常,只要树在,站在路边的老屋前,守着家,游子就能回到故乡。
我与陈永锵在他的画室,多次谈过树这个话题。他说,他喜欢待在这个地方画画,是因为这里有很多树,自由自在地生长,让他时刻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人生六十年,选择树隐喻生命。还在那年的植树节,领着子孙在广州的大地上种下了60棵树。他说,树无知于生命的意义,但树,竖起了生命的尊严。
《依稀梦里到家园》陈永锵
在大自然的无言生命中,陈永锵不仅仰慕树,还敬重着小草,甚至小小的苔藓。他写道:“苔藓渺小得连太阳都没有留给它们顾影自怜的影子,但它们在裸地荒原上贴出第一张绿色的生命宣言。”
艺术不只是简单地再现自然或表达自然物象,它是一种观念的意象,使人可以在世俗生活中获得精神的自由。
编辑 | 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