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元的成本,48元的价格,请问,900亩阳光玫瑰需要多久才能填平5000万元的大坑?

黄继辉和他种植的“阳光玫瑰”

“一开始真是盲目啊!什么都不懂,把搞农业想得太简单了。”黄继辉经常读我的文章,所以深有感触地对我说。他个子很高,比我这183的身高还高出一截,人又很壮,说话风风火火,在南方的人群中非常显眼。浙江温州人,家族企业是做服装的,2015年心血来潮到云南建水搞了900亩的葡萄园,赶了趟“夏黑”和“红地球”的下坡路,一下子就砸进去5000万元。“我是一下子掉到坑底去了,然后使劲往上爬,现在实际上还在坑里,离上面还有4000万元的距离。我要先把这4000万元捞回来。”
言语之中,我可以读出典型的浙江老板的思维,不讲虚话,一切围绕“经济建设”为中心。
“这两年是靠‘阳光玫瑰’往上爬了一点。”我来的目的也很明确,想听听他去年如何把“阳光玫瑰”卖到130元/公斤的价格,这是目前国内最高的“阳光玫瑰”的产地批发价,很可能是以后再也无法超越的标杆。
黄继辉(右1)和经销商在一起
“去年实际是47亩‘阳光玫瑰’卖了605万元,每亩产值不到13万元。”黄继辉介绍道:“我们算投资价值不是说去年卖了多少钱,今年又能卖多少钱。价值在于经过这些年的学习和探索,我自己会种了,而且已经有能力把这4000万元赚回来。这是我最大的财富。”
2019年,黄继辉又挖掉了80亩“红地球”改种“阳光玫瑰”,在看到实实在在的效益之后,更是大刀阔斧地进行品种更新,把原来的“夏黑”和“红地球”悉数改为“阳光玫瑰”,就连刚改接半年的320亩“蓝宝石”也统统下岗,一律改为“阳光玫瑰”。
刘文豹(右)和黄继辉在查看“阳光玫瑰”的质量
陪我一同过来的刘文豹对黄继辉的第一个评价就是“胆大”。的确,从黄继辉身上能充分展现出浙江老板敏锐而果断的做事风格。
“你现在怎么看做农业和做其它行业的区别?”我问黄继辉,这是我今年最感兴趣的内容。
“比如生产这个杯子,”黄继辉指着桌子上的茶具说,“假如车间主任喝醉酒出问题了,大不了是这一批不合适,扔掉也无所谓的,如果是塑料的还可以化掉重来。但农业不行,农业你如果那个环节出问题了,错了就是一年。”
“就是说农业的试错成本是很高的。”我说的试错成本还包括时间成本。
葡萄园风貌
“我错就错在轻视它了,就觉得做农业太简单了。以为像其他行业,产业链都可以用钱去打造,种葡萄自己不懂可以找专家么,找全国知名专家,现在知道了,这些专家不靠谱。”黄继辉苦笑道。我也笑了,说了一句:“你找的专家是搞科研写论文的专家,不是生产的专家。”
“这一下子概念就崩塌了,这个行业不知道找谁去啊?专家不行,看书也不行,包括老家过来的有经验的人在这里也种不起来。在江浙一带保完果就一次肥料,水都不用浇;在这里,七天浇一次肥料,三四天浇一次水。最后没办法,我就结交各种在这里种葡萄时间长的人,去请教他们,像‘阳光玫瑰’就是陈兵教我的。”
我和刘文豹刚从陈兵那里过来,也是浙江温州人,小园子,去年40亩“阳光玫瑰”卖了480余万。
陈兵和他种植的“阳光玫瑰”,据说今年40亩“阳光玫瑰”卖了700余万
“你现在觉得自己在技术上没问题了吗?”我好奇地问道。
“你说问题那肯定是有问题的。”黄继辉谦虚了一下,然后很有信心地说:“但接触时间越长,越觉得种植方面并不深奥,很多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在管理方面,你原来那套在企业的管理方法可以搬到农业上吗?”我接着问道。对农业企业来说,技术是第一个门槛,而管理是一个更高的门槛。
“不行!”黄继辉一口否认,然后说,“我们有些浙江老板还是按照原来企业的管理模式,上班前开会,下班后开会,通过会议来布置工作,你今天要干什么,明天要干什么,这样做死路一条。农业上的管理,一定要发挥员工的积极性和能动性。像我平时不管他们的,都是由基地主管来安排,除非遇到非常规或者特别重要的事情。比如今天要修花了,那我早上起来很早的,比他们都要早。有时候修花的工人只是十几个人,连我可能五六个人在地里转……”
“那就是关键节点你要加强监督。”
黄继辉(右)和员工一起在检查果穗质量
“对,像修花的时候,如果捏在需要留的位置,这里断了一个就少一个,总共才4厘米……包括打药的时候,我一早就来了,看看药配好了没有……”
“那还是离不开你?”我打断了他的细节表述,基本上明白了他采用的还是“家长”式的管理模式。黄继辉迟疑了一下,应道:“离还是离得开的,但离开了不放心。”
“像陈兵这种夫妻工包干管理的模式你觉得怎么样?”与黄继辉的大部队作战模式不同,陈兵采用的是分片包干的模式,每对夫妻工管理13亩面积。相比之下,陈兵要清闲得多。
“我觉得陈兵的管理模式太随意了。这种模式时间长了,有的人就变得吊儿郎当,好像这个岗位就是我的,而且有点不怕老板。当然我们要尊重给我们干活的人,但是我跟你说正事的时候,你要听我的,不然我就把你开掉了。我这种模式弹性会大一点,今天忙可以200个人,明天不忙可以20人,效率会高一点。”
葡萄园的挂果情况
“可能就是大园区和小园区的不同管理模式吧。”刘文豹在一旁说,“陈兵的模式是散养的,我不管你干什么,你把活干好就行了,而你的模式是要求员工要把每个细节都做好,如果做不好我就要管你。”
一个只看结果,一个要看过程。
“关键还是要看结果,你觉得他们的结果怎么样?”我问刘文豹,他是采购商,最关注结果。
“他们俩的‘阳光玫瑰’在建水都属于上品。”刘文豹夸道。
“结果的关键我认为还是理念的问题,不是管理的问题。”黄继辉解释道,“像我们家里的服装也是做得很精致的,这个理念是可以加到农业上面的,我有方法了我就要出最好的。”
“担不担心‘阳光玫瑰’的未来会出现像‘夏黑’一样出现大的市场起伏?”我问道。在我眼中,这是黄继辉能否收回成本并实现盈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考量指标。
“过去‘夏黑’的销售模式是有问题的,经销商卖不好,回来怨种植者,你给我便宜点,再便宜点,我可能就好卖了,这个逻辑是不对的。而‘阳光玫瑰’的经销商有自己的品控,有自己的包装,有不同渠道的增值,他们可以挣这一部分钱,我们种植者就可以挣种植的利润……这是我看好‘阳光玫瑰’的主要原因。”
阳光玫瑰结果状
黄继辉这个观点倒类似于我在2018年走了一趟“阳光玫瑰”专题行之后的结论:我认为“阳光玫瑰”代表了一种新的农业形态,一种融合品种、营销、推广的新型行业形态,它打通了与国际高端水果市场接轨的“任督二脉”,知道后期怎么把增值服务做出来,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但我还是担心:“因为市场的本质就是供求关系,虽然对全国来说,建水有明显的早熟优势,但‘阳光玫瑰’会不会像‘夏黑’一样出现本地的恶性竞争,导致局部市场的供求失衡,重蹈‘夏黑’的覆辙。”尤其是这两年有了像许家忠、陈兵、黄继辉这样的标杆价格,不仅建水原有的葡萄种植者纷纷改接“阳光玫瑰”,也引来不少新的投资者,引发建水葡萄产业的第二次热潮。
黄继辉未置可否,只是给我算了一笔账:“每亩地2万元,2500串,8元/串的生产成本,现在的产地销售价是80元/公斤,折算下来是48元/串,你让它掉么。”
黄继辉(左)和刘文豹在葡萄园
“这么一算效益空间还很大。”我笑着应道,尽管我从来不相信农业的理论效益。见我将信将疑的样子,黄继辉继续补充道:“现在垃圾果也有30元/公斤,亩产800公斤也有2.4万元的亩产值。今年‘夏黑’卖2万多/亩的大把,你种‘阳光玫瑰’最差也有2.4万元。”
“目前来讲,亏是很难亏的。”刘文豹说道。他倒是经常抱怨他们这帮经销商在建水很难挣到钱。
“如果不算前期投资成本,后面的盈利还是没问题的。”我没有细算黄继辉的效益评估,但对黄继辉果断地把“夏黑”和“红地球”全部改接“阳光玫瑰”的决策是非常认可的。“这里还涉及一个优质果率的问题,你现在园子里一二级果的比例能达到多少?”
“阳光玫瑰”的穗形
“90%以上。”黄继辉自豪地说:“这其实是我的长处,我的标准产量是1500公斤/亩,三级果肯定是控制在10%以下的。”
我看过他的园子,产量和优质果率是能达到他的标准。这也是我在云南建水看到的葡萄园中能盈利的两大关键要素,许家忠、陈兵、徐夫明等高效益的葡萄园无不如此。
至于“阳光玫瑰”后续行情究竟会怎么样?黄继辉的5000万元的大坑需要多长时间来填平?这些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明白,在“优势品种(阳光玫瑰)+优势产区(云南)”的基础上,盈利的关键取决于产量和优质果率。
对未来充满期望的黄继辉
要获得理想的产量和高优质果率,需要过技术和管理两道门槛。过了技术这道门槛,就看管理的能力。能管10亩的种10亩,能管100亩的种100亩,能管1000亩的种1000亩……
最终的效益与面积无关,但与管理能力密切相关。

2020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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