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田乡情|潮音潮语 思情绵长——“潮汕”奶奶客家情
（国应 供图）
（国敬 供图）
潮音潮语 思情绵长——“潮汕”奶奶客家情
文·简国应
一片痴情是苦恋
十字路边把你呼喊
当初俺山盟海誓
为何如今对影只一人
心头千般相思意
夜夜梦中泪不干
情痴痴我痴痴等
多少风雨多少无奈
你可明白这地老天荒
一首经典潮语歌曲《苦恋》，把我的思念变成缅怀，缅怀故去了的奶奶。
我的奶奶，名字叫肖来娇，一九一六年出生在广东潮阳县一个官员家庭，自幼随父在潮州市生活。生肖属龙，一生信佛。二零二零年农历十月十四日，是奶奶的生日。当天早上起来，洗漱后，在家中平静的无疾而终，享年86岁。
奶奶出生在一个官员家庭，从小就接受传统文化教育，知书达礼，气质优雅，谈吐举止大方。
小时候，我和兄弟姐妹们，总喜欢围在奶奶身边，听奶奶讲故事，讲述许多经典名著里的人物故事。奶奶常用章节故事，引经据典教育子孙后代，在社会上应该如何做人做事。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不很明白理解奶奶讲解的含义，但我们却总喜欢围在奶奶身边，听她总讲不完的人生故事。
小时候，很多人都不明白，奶奶出生在潮州一个官员之家，可以算是大家闺秀，可又怎么会“下嫁”到当时丰顺潘田山区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呢？
每次听到人家问到这个问题，奶奶脸上总会流露出一丝无奈和遗憾的表情。同时也会脱口而出一句话。都是万恶的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屠杀国人，屠杀潮汕。对潮汕人民犯下了累累罪行。
奶奶究竟是如何远嫁到潘田的呢？小时候，奶奶会跟我讲述其中的缘由。我也是从奶奶及父辈的讲述中，得到了真实的答案。
1939年6月，侵华日军为加强对中国华南沿岸的封锁，断绝我国与外界的联系，下达了攻占汕头市和潮州的命令。6月21日这一天，侵华日军共出动飞机44架次，对汕头市进行了大规模轰炸。
日军发动进攻后，驻扎在汕头的国民党部队独九旅、广东省保安团第四、第五团和武装警察数千人进行了坚决的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而不得不撤离汕头市区。6月21日傍晚，汕头的国民党驻军就开始撤退，汕头市沦陷。
汕头沦陷后，潮州、澄海也相继沦入敌手，在侵占潮汕地区的过程中，日军残暴屠杀手无寸铁的中国民众，对抵抗的乡村实行“三光”政策，奸淫烧杀、无恶不作。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恐惧于日寇的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奶奶的父亲安排家人，前往未沦陷的兴梅山区撤离，奶奶也就是在大撤离的时候，因为人太多大拥挤，跟家人走失散。然后只身随着逃离的人群，徒步行到留隍，又行到潘田。可怜奶奶一个年轻女孩，从小未离开家这么远，更不曾步行过数十公里路程。沿途没吃没喝，又语言不通，如今单身一人，行走到一个叫潘田铺的地方，又渴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到当时潘田铺公路边，一家裁缝铺走去，同时向店主师傅讨碗水喝和借路歇脚。
当年这个店主师傅，也就是我的爷爷。
我爷爷看到一位讲潮州话的妙龄女孩风尘仆仆到店讨水喝，随即马上很热情地搬凳端水，招呼女子。
据说，爷爷年轻时也算是一个英俊后生，长相不错，还有一门裁剪好技术。解放前，我爷爷做裁剪衣服，特别是做西装，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师傅。
当年，爷爷因为会讲潮汕话，交流中，知道奶奶是因为潮汕沦陷而逃难到此，如今潮州因为有日本兵的到处疯狂，想回却回不去了，要前行，又恐前路茫茫。最后，我爷爷就劝我奶奶留住下来，在裁剪店里管吃管住，看时局再作决定去留。
我奶奶看到爷爷待人不错，无奈也就答应了住下来，之后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爷爷人确是不错，爷爷也是位未曾婚娶的青年。最终，潮州逃难姑娘，成了我的奶奶。奶奶这一次的留住，也就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也在潘田度过了一生。
奶奶跟我爷爷结婚后，先后生下七男二女，可怜我奶奶一个潮汕女子，自幼不会干农活，如今到了以农耕为主的潘田，真的是大难了，其间落下的许多生活笑话，至今还在许多乡亲的记忆里。
平日里，爷爷做裁缝，奶奶就做些针线活，缝缝补补，尽心侍奉家人孩子。
那年月，潘田柴米油盐奇缺，持家日子过得可真难哟！
过去的社会，粮食困难，日子难熬。奶奶管着一大家子。总会想方设法解决家人的吃饭问题。可叹爷爷解放前就染上了赌博恶习，经常把生活费都赌输光，家里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更可恶的是，赌博的人输了钱，就会拿家里老婆小孩出气。我奶奶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忍饥挨饿，有时还会挨爷爷的打，多年以后，每每奶奶说到其间的辛酸苦痛、个中滋味，相信只能是奶奶自己才最感触。
爷爷在五十多岁时因病去世，奶奶更是孤立无助。但她从不向命运低头，靠着帮人家做针线活，带着稍年长的儿女，努力做事，维持生计。
家境艰难，依然不忘教育孩子，要多读书，要学手艺学技术，而且一定要成家才能立业。
那年月，奶奶硬着头皮，省吃俭用，克服重重困难，也把我的伯父、父亲、叔叔姑姑等送进学堂读书，抑或送去跟人学手艺。正因为有了奶奶的远见，有了文化和手艺的长辈们，后来个个都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从我记事起，奶奶也是一位个性很强的一个女性，过去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在平常的生活里，奶奶一直都很注重自己的仪容，穿着衣服虽然旧，但总是干干净净，头发梳理整齐，外人看来，根本不像是一个生活在潘田农村的农妇形象。奶奶对爱整洁的媳妇或小孩，奶奶也较疼惜。这就是常说的爱屋及乌。
爷爷去世后，奶奶担起了管理家庭，管理孩子的重任。据长辈们说，奶奶的气场很好，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说到做到，定下了的规矩，绝不含糊执行。曾记得，小时候，我的叔叔伯伯，一定不能去赌博或者打老婆，如果给奶奶知道了，一定轻饶不了。还有，儿女们长大成家，分了家后，按照奶奶定的规则，按月照轮摊派米和钱给奶奶生活，轮到者则必须准时把钱粮准时到位。确有些叔伯，自己生活不如意时，会找些歪理来搪塞拒缴，奶奶确认理由不成立，即使拆了拒缴孩子的门板，也是要你给付，这些看似不近人情甚至可以说是泼辣的行为，做孩子的最终从奶奶的说法行为上，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不正确而必须改正，这就是奶奶的风格，上行下效。从此，再也没有叔伯敢造次。这也正是有文化有思维的奶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确实，奶奶处理家事的方法，有理有节，绝不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奶奶，其实也就是普通平凡的一个人，一生只为了一个家，为了把子女抚养长大成人，再穷再苦，从没有想过逃离潘田这个穷地方，回到较富饶的潮汕娘家去过较好的生活。
虽然，潮汕那边的亲人也有劝说过，但奶奶意志坚定，绝不放弃家庭儿女。
从我记事开始，奶奶在我及所有亲人心中，就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一直以来，做人做事的风格，敢于直面人生，不怨天不尤人的生活态度，令我们后辈无比尊敬。闲暇时光，平凡的岁月，奶奶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沙发，开着音响，静静聆听着音响里播放的潮乐。那一首首经典的《四郎探母》、《陈三五娘》，那悠扬的潮乐潮曲潮调，曾经带给奶奶久久的快乐，曾经带给奶奶无尽的思绪，永远的乡愁。
简国应 2021年10月8日于深圳
（附：今年是我敬爱的奶奶逝世20周年，因此为奶奶写一些文字，以表达缅怀和感恩之意。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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