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力：灞河呀，母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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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646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灞河呀，母亲河」

文/杨小力

打小的时候村里的老人总劝说：千万不敢到河边去！父亲也训诫说：当年你老爷就是灞河发大水连人带牲口冲走了。

对于这些守旧过时的老年人的危言耸听，我们总觉得是吓唬，孩童的叛逆让我喜欢怼回去：那老祖先怕不是也让灞河给冲走的！

随后这些年持续的干旱，全国到处缺水，眼看着灞河的水面也是越来越窄。成片的柳树在河滩疯长，巨大的树冠仿佛蔑视脚下这小溪水，清清浅浅的灞河水在裸露的砂石滩淤中间像长蛇盘绕，望着树根一样深扎在秦岭山中的灞河源头，人们甚至发愁怎样让河水变得大一些。

南方人来了说，知道是什么是沿河而居，什么是河景豪宅？灞河就是稀缺资源——稀缺资源这世界谁不想霸占？！

难怪你们这么穷，这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商业开发啊。那钞票不就像这灞河水滚滚来！

于是灞河的样子变了，拦水大坝一截又一截，灞河被围成数个人工湖，河中央也修起半米宽的木栈道，弯弯曲曲恣意横亘在裸露的河滩上，美其名曰亲水平台。有些少石的河滩淤也种起花草，近处花团锦簇，远处水鸟栖息，像极了新建的公园，人们偕老扶幼在河中央穿梭，孩子们拿着渔网跳进浅河在水里嬉戏。

曾几何时，人们对自然的敬畏之心麻木了，忘记了这里曾是汹涌的灞河。

夕阳下，一对年轻情侣边走边斗嘴，听见他说别反抗，因为“我害你，与你无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难懂，人又不是脚下这灞河，怎会没感觉，又怎会无动于衷？

不知不觉间，灞河东岸机器轰鸣，尘土飞扬，资本的铁蹄纷至沓来，中梁、中铁、保利、富力、万科……

这个我们曾经厌弃“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腿泥”的地方，西装革履的城里人却驾驶着一波又一波的豪华轿车，出入在河岸新建的售楼中心。

宇宙第一房企万科不答应了，还没盖房子先来10万方商业综合体，美丽的售楼小姐用甜美音色给所有客人描绘未来这里的繁华景象。

用钱还堆不起好看的东西？万科说“一辈子总要住一次万科”。

四车道的沿河公路已铺好柏油，车辆越来越多，去往大西安一路顺风。灞河河床数百平方公里平坦的土地撒上了希望的种子，真如此时的灞河下游，遍布豪宅，高耸的写字楼幕墙玻璃熠熠生辉，新建的奥体中心霓虹闪烁，所有的一切都指向美好的未来。

2021辛丑年农历七月二十，傍晚，雨，出乎意料的倾盆大雨打破了一切。山洪像牢笼跑出的猛兽，从秦岭深谷排山倒海而出，吞噬着沿岸的一切！灞河像烧开的浓汤，浊浪翻滚，水位不断上升，洪水想要冲上两岸，平日坚固的河堤也岌岌可危，汹涌的河水不管不顾，一路往北。那种揪心、恐惧、无助，让河两边麻木自信的人们体验到了天灾面前人的渺小和无助。

突然间，大家都成了灾民。

洪水过后的灞河中上游一片狼藉，房屋、桥梁、道路变得残缺，老人孩子的哭喊呼救声，夹杂着洪流中牛羊的哀鸣，人们摸索着呼唤熟识的乡亲：“都好着么？”，都期盼能得到肯定的回应……

雨终于变小了，沿河望去，淤泥和砂石高高隆起在河水中，昔日高傲的柳树满身垃圾倾倒在河中央，亲水走廊横七竖八挂满树枝河草，河堤下堆积很多房屋的木椽和破烂桌凳，地下压着猪羊发白的死尸，一口破烂的铁锅半截陷在淤泥里，还有蓝色的拖鞋夹杂其中，河道的微风里透着尸体的腥臭……

面对这场劫难，各方出动各种设备救援，工程车轰鸣，直升机在河道上飞旋，穿着红色绿色鲜亮服装的救援队紧急赶来。

整个故乡的人们都在行动，民间志愿者也迅速组织起来，带上灾民急需的物资，冒着危险逆行赶往灾区，路塌了帮忙修路，桥垮了跟着补桥。人们想办法尽快赶去受灾严重的地方，拉住老人枯瘦冰凉的手，安抚孩子惊恐的情绪，灾难中我们在一起……

可赞的是，这些平日里爱美爱玩，手不能提肩不能不能挑的乖乖女男宝宝，在灾难面前突然变成了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助灾难中的人们，于泥泞中成为他人的肩膀！

持续一年多的新冠病毒疫情还没结束，坐车依然要戴口罩，扫码登记，新开通旅游专线沿着河道柏油公路蜿蜒前行，公交车顶和车窗玻璃随着颠簸哗啦呼啦的响着，这熟悉的感觉让我想到上世纪自己的学生时代，就在这铺满石子窄小的河堤路上，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一路艰难前行。

洪水过去这么久，灞河还是那样狼藉不堪，到处堆积着被冲毁的房屋残渣，成片倾倒的柳树树枝丫挂满各种杂物。我已经认不出这就是灞河，那个曾经温顺安静的母亲河。

不管承认与否，人人都想吮吸母亲的乳汁，却都不愿意赡养母亲的年老，更厌弃母亲的丑陋，嗜血的资本只会更甚。

再温顺的人，也有发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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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杨小力:之前任公司内刊记者，有过内刊报纸头条记录，曾获某日报全球华人征文三等奖。喜爱阅读和业余写作，目前在贝壳平台从事房产经纪人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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