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原创】跟孩子有关的三件事

   

   我的早读课，进入教室，发现班长在讲台上带读，几个同学在座位上站着。

   我第一感觉是这几个孩子没好好读书。盘算在早读将完时委婉地批评批评。

   冷静一下，我问班长为什么罚他们。

   班长说，他们几个是昨天值日的，今天早上发现他们没有关平台电脑。

   我惊出一身冷汗。

   昨晚我因为临时有事情，回到教室使用了电脑。记得当时关了灯，关了电闸的。看来是漏关了电脑。

   还有几分钟下早读，我让孩子们暂停，告诉他们这几位值日生是代我受过了，我向他们道歉，看班长略带尴尬，连忙肯定她执行班规的做法。

   我想：我需要怎样委婉地自我批评吗？武断是狭隘的开始，狭隘是无知的开始，无知是无耻的开始……

   嗯，够委婉了。

   打滴滴顺风，坐到一辆凯美瑞。

   司机先生看我从学校出来，互相问好后他有点苦恼地说：“老师，我想请教一下叛逆期的孩子怎么教啊？”

   我愣了一下，问他：“您的孩子多大了？最近你们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说孩子在深圳高中读初一，现在发现孩子老是不听他们的话，不按时写作业。

   我说我打断一下，孩子有没有欠作业？孩子在小学时大致是个什么情况？

   他说倒没有，小学时是个学霸。

   我说那应该是说孩子按自己的时间写作业了，没有按照你们的时间写作业，这个心你们操多了啊。

   他愉快接受。提出新问题，孩子不喜欢跟大人出去了。

   我问孩子有没有自己的要好朋友出去玩的。

   他说有啊，他们经常一起出去骑单车什么的，但一说跟我们出去，求到出牙齿血才去那么一次。

   我说，请你们优雅转身，夫妻去旅游，让小伙子吃惊一下，他可能会求携带的。

   他哈哈地笑了，说老师真会说啊，以前我也请教过不少老师，他们说的跟您说的不一样。

   他提出第三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孩子本来住宿的，最近被停宿两周。

   根据他转述，孩子在宿舍天台晾晒的衣服，经常被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推到一边不能晾干，孩子跟宿管说过，没什么效用，有几次甚至出现一两件衣物被推跌落地上的情况。于是孩子把天台的门关上了。

   我有点糊涂，问为什么关上天台的门会被停宿。

   他说那门一关就被锁住了，只有宿管有钥匙。

   意思是那天造成了很多同学不能及时晾晒衣服？

   他点点头。说停宿的处罚对于孩子来说影响很大。

   我问孩子是什么反应？

   他说孩子联合了二三十个同学签名为自己求情，向学校说明了原因。

   我暗暗为那个小伙子点赞。

   他说毕竟很不光彩啊，老师，我怕孩子心里有阴影，可是孩子反而说干脆不去寄宿了每天回家，唉，路程很远啊。我跟他妈妈做了很久思想工作，他答应后天回去住宿了。

   我心里说，你才有心里阴影呢。

   可是嘴上说，尊重孩子的想法，他真的不愿意回去，只要不违反学校的规定，就走读；他要是愿意接受家长的建议，继续住宿也好。我觉得孩子并没有什么阴影，联合签名这件事情干得很漂亮，他在做自己的判断，并采取了很好的行动。

   他一听，两眼放光了。

   我又说，你们家长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个问题再跟班主任、宿管老师反映反映，这种校园小欺凌的存在毕竟很不好。如果找不出具体的人，最起码可以在集体教育时说到这个问题，尽可能避免它再发生。这样，孩子的苦就不白受了。

   他点头如捣米，说，对对对，老师你说得对极了。

   哪里有什么对极了呢？只不过是我凑巧知道这一点罢了。

   朋友是数学专业，周六带几个孩子作辅导。那天去找她，本来算好她已经下课，却看见她满脸焦灼说你来得正好，这孩子我HOLD不住了。

   一个小姑娘，伏在桌上。教室本来很小，看起来她更小。

   原来朋友那天分小组比赛，这个小姑娘的小组输了。下课后，她就那样不动，朋友好话说了一担，仍然不动。

   我只好试一试。

   我说你好，老师想跟你谈谈。我想你是听得见的，因为刚才你们的情形我没有亲眼看见，所以等一下如果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打断、纠正我。

   她一动不动。地下全是餐纸碎片。

   我说，我的想法是你们输了比赛你很难过，这难过正好表明你是个上进的孩子，这一点，我为你感到高兴。

   她一动不动。

   我说，你们输了，你同组的同学似乎没那么难过，我听张老师说他们按时回家了。嗯，你打算继续替她难过多久呢？十分钟够不够？

   她不说话。我说，那老师先离开十分钟，十分钟我再来。

   我十分钟把饭吃完。

   再去教室，她仍然伏在桌上。地上的餐巾碎纸不见了。

   我说，你可能没有整整难过十分钟哦，我估计你用两分钟清理了这些碎纸。现在我可以继续说话吗，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视为默许了。

   她不说话。我说，你看你将那么多焦虑和难过背负起来了。不但有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她忽然抬起头，说了第一句话：“给我纸巾。”

   我将整筒纸巾放在桌面，说我估计她需要五分钟。

   我又出来，带上门。

   五分钟我进去。她又伏在桌上了

   我说那么多焦虑难过压着自己难受呀。

   她猛地抬头：“那我该给谁？”

   我坚定而文艺地说：“给时间，给空气。”

   “难过半个小时就够了，再多一分钟都亏大了。”

   她平和下来，谈了大约5分钟，我说请妈妈来接你吧。

   她像被火烫了一样：“我妈妈不会来接我的。她从来不会夸奖我一句。”

   两句话的跳跃性太大了。但我忽然明白了一些。孩子如此在意外界的肯定，是出于一种被肯定被呵护的饥渴啊。

   后来她妈妈过来，跟我谈了一会。她从事保险业，育儿的核心理念是培养孩子的独立生活能力，即使下雨天孩子没有带伞，她也会不送伞而要求孩子想办法回家。但不知为什么孩子会经常被别的孩子说太凶了不好相处。

   我说我有不同的看法。告诉她孩子需要来自家长的力量，她需要被呵护，如果她感受不到这种力量，表现出来的就是过度的自我保护，例如对于荣誉特别在乎，对于同学之间经常出现的微小的无意的羞辱，会有极大的反应。其实，孩子越是对外界表现得“凶”，内心越是没有安全感的。真正内心丰足，无忧无虑的孩子，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是“钝感”。

   她向我道了谢，说以后会在这方面注意。我却有一点惴惴，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这点感悟是否真的对她有用。可是，我只能说我自己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