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张育梅/竹影和诗兰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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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育梅
我不敢妄称君子，却总喜欢在梅、兰、菊、竹中寻找自己生命可能存在的影子。
很显然，植物的生命和人的生命是有交集的，在植物的灵动中我们不难发现人类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共存，只是当我们慢慢靠近的时候，是否真的触摸到了植物内在的灵性？还是仅仅存在于观其表知其型的肤浅认知中？
自幼就与竹相随成长，谈不上深知其秉性，却也在共存中知道其风骨，是一个人为人处事的楷模。我这里说的兰，并不是大伙认知中的兰，而是那常见却又娇小怒放的玉兰，有玉一般的高洁，也不失兰的风度。
竹
记忆中，乡下老屋往东北方向走前一点便是一大片的竹林，说不上都是些什么竹，只记得走进竹林里就可以玩躲猫猫。在竹林里撒野是我们这一辈农村孩子的乐趣，竹林自然也就成了我们的乐园。
幼小的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帮奶奶上山砍柴，只能去竹林里捡竹壳供奶奶做饭烧火用。黄黄的竹壳像一把扇子，又像一艘小船，我时常让自己的小手指坐在船上遨游竹海，小小一片竹壳在我手里就可以把玩一整天，最后在奶奶的炉灶里哔啵哔啵地化为灰尽。看着火光一点一点吞噬竹壳，内心对竹壳有了一种敬爱，爱它的牺牲，爱它忍受生命的煎熬却从不抗拒，爱它在我手中远离时不会哭泣，爱它一开始还是珍贵的玩具转眼就化为燃料时没有怨言……这份爱一直保留着，存在于我的生命，存在于我生活绝望的每一个瞬间。不知道哪里还有大片的竹林，可以供我再一次去轻轻地捡起童年的玩具，再轻轻地放在炉灶里听它哔啵哔啵地歌唱。
姐姐妹妹和我都只相差一岁，姐姐的手很巧，一片竹叶在她手里可以变出花来，而我只会用竹叶做鸡腿，没有零食的年代里，闻着带竹香的鸡腿，就像大口大口吃到肉一样的香甜。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奔跑在竹林的感觉在我生命的历史中就叫童年，光着脚丫踩在干爽的竹叶上，能听到唦唦唦的声音，特别特别悦耳。每一根竹子都很高，夏日凉风吹过的时候片片落叶刷新着我的童话故事，而竹子的绿和它内心的坦荡却像毒药一样，侵蚀着我的灵魂。
内空外直的竹子装着人类看不到的世界，当你劈开竹子，里面是白色的内壁，白得洁净白得与世无争。我时常看着竹子发呆，潇湘妃子也时常看着竹子发呆，她看到了竹子的本质，而我看到了竹子与她共存时的清雅，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对人生要求极高，生命与竹子纠缠着的时候，总是看到了竹子绿色向上的生命，却看不到生命本质的那片白。
朋友在工作中摸爬滚打几十年了，前几年想着送什么东西给他的时候，突然在花圃看到文竹，根细叶茂层次鲜明，小小一盆很适合放在办公桌，于是买了两盆送给朋友。竹子本身就有节节高的隐喻，加之文竹叶子的蓬松大有开枝散叶之意，只是当时买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朋友的高风亮节配得上文竹，便买来送给了朋友。不多时，朋友确实步步升级，家庭成员也在增加，不由地让我感慨物与人的契合是那么地不由人算。
这几年，被家中琐事扰得我心神不定，时常没有缘由地发呆不知所思，于是便买了一盆懒人文竹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半个月才在圆柱形的花盆里加一点水，然后就没有过多地打理了。文竹安静地活着，和之前认识的竹子一样，不争朝露也不争夕阳，很适合我当下不思进取的状态，这与之前送朋友文竹的意义大不一样，无非是想让它陪我一天又一天地呈现生命的来与去。
突然有一天，一进办公室便看到我那盆文竹以实际行动抵制我对它的侮辱，一条线状的根在一夜间腾空而降，它穿透最顶层竹叶以骄傲的姿态站在一盆文竹之上，大有向我宣战的气势。我仔细观察了几分钟，只见像钻头一样的尖被细长细长的根连着长出来，别看它细如发丝，支撑一片新生命则是绰绰有余。但凡被看轻的生命，它都有出格的爆发力，而眼前这盆文竹它所爆发的不单单是新的生命，更是一种灵魂的突破。
如何在文字世界中吸取天下的精华，又如何在文坛中冲破既定的规律建立自己的文字灵魂？自从看到这支文竹的爆发后，我似乎悟到了什么，不禁在内心感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文竹一开始是一根一根独立地长，突然有一天，它窜出三枝主干且是齐头并进，生命说不上蓬勃但一定活跃。当观察出它的生长一定要压倒旧生命的高度时，我已经对它的进取心给予了相当高的认可。
随着新枝的不断生长，也因着冬去春来的演变，文竹的根部有很矮一层黄竹。如果是桌面上的绿萝黄了，一定毫不迟疑地掰掉并丢弃，我却不忍去清理文竹的旧生命，它自然不会化作春泥，更不会护新叶更常新，但我觉得不清理也是一种感恩吧！没有旧的，哪来新的，即便是节外生枝也得有旧枝给它生啊，存在虽略有些许衰老的提醒，如果每个人的老都能像文竹一样老有所成，又何惧生命中老旧的沉淀，这是生命中异样的财富，真正的大富大贵。
宁可食而无肉，不可居而无竹。我的家种有高雅的兰花，也种有清香的桂花，还有展示爱情的鸳鸯茉莉……但我始终觉得还需要有竹，它会提醒我生命需要保持的那份直以及通透的内心。
白玉兰
单独看一个人的朋友圈，你总能看到最上面的背景图，在我看来这比朋友圈的内容更能代表一个人某些方面的特性和喜好，因为这是隐藏的又是可寻见的，如果不用心就不会发现他（她）的内在美。
阿木和小乖是我近期交流较多的朋友，一天刷阿木的朋友圈，发现上面的背景图漆黑一片，于是建议可以放上一张他喜欢的照片。阿木特别憨厚实诚，对我和小乖的话总是静静地听、默默地顺从。在深思片刻后他换上了紫薇花的图片，黑夜中的紫薇显得特别特别温柔，似乎为呆呆的阿木守护其文字的灵魂，安静而有力。
小乖见状，立马换了一张，然后在群里说，我也换了，我们三个现在是玉兰、紫薇、梅花。
梅花是父亲为了等待我回家而刻意种在家里的，和路边普通的梅花不一样，是白色的层层镶嵌的有着饱满而丰富的人生魅力，一直没有换过也舍不得换，因为它烙印在我的心里。
紫薇和梅花都没有在这个雨季触动到我的心弦，玉兰却让我在深夜开始了思想的游离。
最早接触玉兰花是在十三四岁的岁月。村里有位哥哥家门口种了一棵很大的玉兰树，每到花开时节我总会在哥哥面前诉说对玉兰花的喜爱，年少的哥哥懵懂的我，一个护幼一个贪玩，总会为了摘一朵玉兰花摔得皮开肉绽。只是那时候的我到底喜欢玉兰什么，我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它的洁白无暇，也许是因为它的高雅清香，也许心中也会默默地喜欢哥哥为我做了这一件事。因为，只要知道我想要，哥哥一定会摘给我，不管长辈们怎么打骂，不管摔下来后要在床上躺几天，那份任性那份执着，就在我们初中岁月里漫延了三年。
看着哥哥被打我也哭，只是哭过了，心里又还是想要还是喜欢。每一次好不容易才能摘下一朵两朵含苞欲放的，放在耳边花香弥漫着我的整个青春，可惜每一次摘下来的花没几天就黄了，我心疼地把花瓣收集在小盒子里，等盒子装不下的时候就把花埋在家门口的菜园里，那时的我不知道葬花女林黛玉，但我已经学会了为花谢而伤感。
多年后看宫廷戏才明白，《步步惊心》里面的四爷送给若曦玉兰花代表了很多深层的意味，这是因为四爷送若曦的玉兰簪子里面，玉兰花有着忠贞不渝爱情的寓意。从来没有考究过玉兰的象征意义，只是内心深深地喜爱，可就在这部虚实相融的电视剧里，我似乎寻找到了喜欢玉兰花的初衷。
广州是个花城，每天下班经过地铁口，总能看到几个花农挑着许多鲜花在卖，给繁忙的城市多了一个放松的理由和装饰心情的机会。唯有玉兰花，每一次看到都是年迈的老奶奶坐在路边，把玉兰花用一次性的小碗或小杯装着卖。每当看到这一幕我就想问，奶奶，玉兰花你是怎么摘下来的，是你的哥哥帮你摘的吗？然后记忆会拉开我泪水的闸门，呆呆地在马路边默默流泪，最后蹲在奶奶面前问多少钱？碗的5元，杯的2元，我把掏出的钱攥在手里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怕看到玉兰花的凋零而放弃了。
玉兰，忠贞不渝，我怎么都不会连在一起的两个词，却无声无息地在我生命中扎了根。
人生，我走得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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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育梅，女，广东梅州市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文学报》《中国青年作家报》《工人日报》《广东文坛》《南方日报》《劳动时报》等各大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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