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风》杂志作品精选】黄和平 ▎虚空（组诗）
光秃秃的树枝上
两只鸟儿追逐，嬉戏，鸣叫一会儿
后，一下子飞走了
只留下树杈
举着偌大的虚空
和无边的想象
虫鸣
那些潜藏在草丛中的虫鸣
只有风能找到它的去处
只有风能把它引出来
只有风能把它吹得忽大又忽小
直到消失不见
留下一如既往的寂静
春天的信件
春天的信件里
装满了雨水
需要父亲扛来犁把
顺势吆喝一声
驱赶日子的潮湿
再依次种上
白菜，丝瓜，茄子和豌豆
以及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是啊！像这样的春天
就是父亲累得汗流浃背
也是值得的
背包
它背过签字笔，开瓶器，避孕套
也背过别人的白眼，谩骂和唾沫
背过汗水，泪水和满天的星光
也背过雾霾，闪电，暴风雨
和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那个背影像父亲的人
他坐在风中
看着漫无边际的夜色发呆
我从他身边经过时
感受到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只是我清楚的知道
这种感觉与他无关，与乡愁有关
与我脑海里一个熟悉的背影有关
他总在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出现
无形中触碰着我心底的那根弦
让我忧从中来
穿白裙的女人
她身上开满了白色的梨花
白得有些令人惊心
和措手不及
这些说出来的白
流淌在她身上，你未必懂
但是作为女人，我能揣测得到
她的白在自上而下，滴落的瞬间
溅起来的是空虚
因此她的笑也是空虚的
垂钓不起一丝女人的心事
就好比她中年看似花俏
却被裙子隐形勾勒着下垂的乳房
密林
密林中有我喜欢的一条小溪
还有那被溪水长期打磨、浸泡过的
圆圆的沉默的石头
以及那微微泛绿的青苔
如果碰到雨天
再从石缝中蹦出一两声蛙鸣
那就更完美了
叹息
爱一棵树
很多时候都是
爱它黑夜里摇曳的身影
爱树上跌落的光斑，栖息的鸟鸣
爱它发光的叶片
爱它在风中微微颤栗的枝蔓
爱它向天空发出的邀请
爱它的一小片荫凉
和它深夜里一声情不自禁的叹息
到了春天
到了春天，我出门见到一种花都想
像她们一样撕心裂肺地开一次
到了春天，一条河流总能绕过岁月的臂弯
找到我，风总是徘徊在枝杈间
似乎与大地有说不完的情话
鸟儿栖落枝头
它们好似并不急于飞向远方
而是尝试着以不同的方式
在空中画出各种优美的弧线
来唤醒千里之外的乡愁
并告诉我，其实远方并不远
它就在你的眸子里，在取之不尽的山水间
在一滴泪滑落喘息的瞬间
雨中树
一棵树为迎接一场雨水的到来
提前一个星期就将自己慢慢变绿了
此刻的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微微颤抖
沙沙的雨声替它倾吐所有的心事
乡愁是柔软的
你一旦碰触
就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
想起你的亲生父母
以及父母小时候亲手给你
制作的小糖粒
和那些黏糊糊的童年往事
它们一旦在你的身上打开缺口
春天就会集中在一个词语上发芽
而你却只能在一只蛐蛐的
弹唱声中安抚自己
唱
紫荆花开满的街巷
一个女孩子在一家摊档门口
经常拿着麦克风
唱歌给一帮老人听
她唱的时候巷子口在蠢蠢欲动
她唱的时候蓝天显得格外蓝
她唱的时候窗外一片暖融融的
她唱的时候紫荆花开得特别娇艳
她唱的时候
我有时跟着她的歌声
回了一趟老家——湖北
这些，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