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讲述父母离异后的一位孤单女孩//『苗家恋』系列风情散文//开疆拓土
本文作者：开疆拓土
『苗家恋』系列风情散文
银杏叶
开疆拓土
忙完了学考，我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可清晨的来电铃声把我从晨梦中惊醒，接通电话“云儿，什么时候回来？小乖都等你两星期啦，每次来都给你捎来一片很漂亮的银杏树叶放在你的书本里。”是阿妈呼我。提到小乖，我便一骨碌爬起床，很想这一刻马上出现在小乖面前。
小乖是我老家寨子里的一个小女孩，三年前，小乖阿爸阿妈离婚后，小乖就来到这小寨跟70多岁的阿婆相依为命。小乖和我还真有缘，我们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相识的，那天的那场大雨把我俩人困在了寨口的大银杏树下躲雨。第一次见她，小鼻梁，薄嘴唇，洁白的脸上闪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她那么纯洁无瑕，真讨人喜欢。可她见到我时，好像时时刻刻地在防备着我。为了套近乎，我摘了一片银杏叶送给小乖，并告诉她：“银杏的花语是坚韧与沉着，即使在冬天，那金黄的叶子飘舞的时候，也在肃杀中酝酿着另一个温暖的春天。她代表着永恒的爱，或者说一生的守候。” 我带着书呆子气的话语，也不知八岁的她能否听懂。只是未曾想，她有一颗异常敏感的心。从此以后的每个周末，小乖都会到寨口捡一片她以为最漂亮的银杏叶送到我阿妈家，把银杏叶夹在书里，就这样，我和小乖从相识到相知，感情与日俱增。
都说人因缘而聚，小乖就是这样，让我在特定的某个时间段里遇见，从此后便有了莫名的牵挂，好像是冥冥之中的故意安排。想念小乖是无需理由的，那只是心底不断泛起的催促。
车一程，路一程，回到寨口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笼罩着整个苗寨，霞光映照着寨口的大银杏树，透过树叶缝隙，撒了一地斑斑点点的金色。树下一群娃在嬉戏，霞斑映在她们稚嫩的脸上，与山寨晚景相融合，好一幅山村晚景图，真可谓美轮美奂。我正陶醉在这寨子的暮色中时，突然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一声声呼唤“妹娃，天黑啦，快回家！”嬉戏中的妹娃还沉浸在欢乐中没有任何人应答。不一会，只见阿婆闯入游戏中强拽一位妹娃的小手拖着回家，可妹娃的手用力一摔，挣脱了阿婆的手又回到游戏中。这下可激怒了阿婆，阿婆顺便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我想到阿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我认识阿婆，知道她就是小乖的亲阿婆，便急忙向前劝阻。这下才看清楚，那个被拽出的妹娃就是小乖，小乖看到了我后，立即向我冲了过来，用身子紧紧地贴住我，她用一种期盼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对阿婆说：”有我在这看着呢，让小乖再玩一会，待会儿我送小乖回家。”阿婆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小乖见有救星出现，立马又回到游戏的队伍里游戏。我目送阿婆一步一晃地匆匆忙忙走回了家，那腰背弯曲的背影，让我觉得阿婆生活得真不容易。
看着嬉戏中那么开心的小乖，我想她也许已从父母离婚的阴影里挣脱出来，幼小的心灵伤痛让时间治愈，她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我真打内心替她高兴。暮色渐渐笼罩下来，娃们在大人的叫唤声里相继离开，小乖也回到我身边，她没有出声，只是用小手扯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可以回家啦，我点点头，紧紧跟随在她的后面。
回家的路虽然不远，上坡的路蜿蜒崎岖，小乖从小在城里长大，已经来到寨子里很长一段时间了，可她明显的不适应，再加之先天性弱视，她走着走着就干脆俯下身子用手爬着前行。我怕荆棘刺伤她稚嫩的小手，便上前拉着她的小手并排往前走。我们在夜幕中默默不语地走了一段，小乖突然问我：“云姨娘，我阿爸真的不要我了吗？”
听她此语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小乖刚才开心的模样都是假象，也许她在用行动麻痹自己也麻痹别人。她的心里一直还想着她的阿爸。我一时语塞，此刻，我能够感觉到小乖的泪水肯定充盈了眼眶，因为在黑暗中我听到了她轻轻地抽咽声。我能够感知她的内心有多苦，也能够感知她弱小的心灵好无奈。想到一个如此弱小的小人儿要承受父母离婚的这般无奈，我心里也隐隐作痛，是那种像用锥子扎一样的痛。
我们沉默了一会，我把小乖一把搂在怀里，我告诉小乖：“你是阿爸的女儿，阿爸从没离开过小乖。”小乖的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脸说：“可他总不来看我。”也许我的这句话有多人对她说过，她已经无法再相信这种应付式安慰了。我突然想起兜里的银杏叶，她最相信银杏叶了，我掏了出来伸向星空，告诉小乖：“你有什么话想对阿爸说的，就说出来，银杏叶会告诉你阿爸。”小乖这下果然相信我的话，接过银杏叶抽咽地自言自语：“阿爸，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接我？”随后就拿着银杏叶靠在我的怀里，静静的，皎洁的月光抚摸着她稚嫩的面庞，她的一只手一直向星空举着。此刻，我被小乖的执着深深地感动，不出声，只是望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遥寄心语：“小乖他阿爸，你在哪里？你可知小乖多么想念你，你知道小乖的心思吗？”
小乖在美丽的谎言中幸福地沉沉地在我怀抱里睡去。如果现在这个时候，小乖她阿爸啊，你看小乖如此熟睡的样子，你能让小乖感知，你对小乖是怎样的一片心，一片情吗？你只能为女儿而动，只为女儿而存吗？若真能够，请你托这弯月告诉小乖，她要见到你，会在什么时候？我也想托这弯月告诉你，小乖真的很想你，若是真的能够有感知，请来和小乖相聚，哪怕一时三刻，哪怕是莞尔一笑，哪怕是一句问候，小乖也会兴奋不已，幸福无限。若能在此刻让小乖呼你一声——阿爸，若能让小乖与你牵手而行，小乖伤痕累累的心会马上愈合。
看皓月高挂，只是，还有可能吗？只是，哪怕是南柯一梦吧？只是，哪怕是对小乖一时的安慰吧？
无论有什么样的结局，此刻，我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告诉你，我和小乖有缘，我愿做小乖今世的云姨，能关心她，能照顾她，能让她高兴，能让她心有所属。但我真的能代替人世间本该属于你们应付出的情感、义务和责任吗？
第二天早饭后，我又要回县城了。我拿着一片银杏叶想和小乖道别，路上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一阵阵微风向我吹来，使我感觉特别凉爽，但我此刻的心却凉爽不起来。我来到阿婆家时，阿婆告诉我，小乖已经去寨口银杏树下等我啦。我闻言立马转身寻寨口而去，远远的就看见了寨口的古老高大银杏树，夏天的银杏叶已经长成小扇子的模样。一口气跑到银杏树下，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小乖，朝四周呼唤也没听小乖的回声，低头一看，只见树底下用小扇子形状的银杏叶围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我明白了，这是小乖特有的敏感之心的“杰作”，是她那颗幼小的纯朴的心啊。她是在告诉我，她会在这里等我回来，也许这不是全部，她是在祈祷着他阿爸的归来呢。我抬起头，微风一吹，一只只可爱的蝴蝶在树下互相追逐、嬉戏。我想起昨晚在黑夜里她执着举着手和她手里在晚风中飘舞的银树叶，我善意谎言，如今让小乖对幸福的期望骤然变得那么殷切，在我眼前，在银杏树下，在这偏僻的苗家小山寨里翩翩起舞。
我想，千年银杏树不倒，小乖的心愿就会寄托在每片银杏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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