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茹║一场旅游,一种经心
早就想,拣个时日去梅州阴那山,总觉得站在高处,视野变得开阔的同时,心里的浮尘也会被扫去不少。所以,来了梅州却没去见识见识这梅州第一高峰,在我看来会是我人生中的遗憾。以致别人灌输的关于要耗费的时间,关于路途的艰险,关于极度的寒冷等等都可以不去顾虑。
深夜十点开始从山脚出发。路是水泥路,沿着山,一直盘旋、盘旋,看不到尽头。近两百人的队伍,若大伙手上没有环着荧光棒,那么那种黑暗该是会让不少人都心有余悸。就像当时,走在队伍的最后,当我往身后望去时,无法控制地立即把目光回转。或许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需要这么一个可以帮我们驱散恐慌、驱散不安的东西的吧。走走停停,衣服还是很快被汗水湿透,大伙你一群我一群地边走边聊,走累了就索性坐在地上休息,所以一路上总是突然发现前方不太亮的路面坐着一堆人,偶尔还会被突然的发现吓一跳。
那晚,我看到了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多的星星,多到让我怀疑它的真实,多到星星在我心中的那种美骤减了不少,因为,我本以为它是可遇不可求的。不过我真的遇到了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流星。它就在我不经意抬头的那一瞬,从我头顶的星空划过,三道光,就那么一瞬,身边的同学还有些不相信,那么那一道流星该是我独有的吧。当大家都抬起头来仰望时,没想到它又一次出现了,大伙都欢呼雀跃起来。只是,两次我都忘了许愿,我本该许愿的。但是似乎真正看到了流星,却没有想象中激动,甚至没有许下愿望也不觉得内心有多失望。因为那晚过多的繁星与突然而至的流星给我的始终是不太真实的感觉,抑或真实到让我不敢接受。三年前的一个深夜,我曾与堂姐特意跑到天台去等待流星,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记忆中是父亲特意来催我们回去的,后来,再没等过。而现实让我看到,有些等待,还不如突如其来的遇见。
我还是感到了惊喜,因为我看到了你钟爱的流萤,似乎是你钟爱的,我都喜欢,就像我一直相信,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很多委屈、很多慌乱都可以忽略。那晚我代你抓到了你钟爱的流萤。可是,我后悔了,我宁愿我从来没有碰过它,从来没有。因为,当我把它放在我的指尖时,它竟仿佛有灵性般不肯离去,它在我的指尖熠熠生辉,来回蠕动,我是欣喜的。可是后来我想还它自由了,因为它在我的指尖正渐渐失了光芒,我需要的是它的光明,若它不再光明那么它就不再是流萤了。于是,我往它的身体吹了一口气,可它纹丝不动,我只好用手去抓它,可是让我惊心的是不知道是我用力太大,还是它实在太脆弱,它竟直直地往地上掉。我本以为它会很快恢复,然后重又起飞,可是当我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却发现它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我开始慌了,我害怕它会被后来人踩死,那是你喜爱的,我不忍心,我更怕是我害了它的命。我又把它抓了起来,我把它放到旁边的草丛里,我再没了欣喜,因为它已经奄奄一息……我赶紧离开,不敢再回首,因为我知道,它应该是真的被我害了。我不该去碰它,不该用我自私的爱给了它遍体的伤。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我们再喜爱,如果不属于我们,我们根本不该插手它的世界。我又想起了一篇文章,说的是在蛹还没变成蝴蝶的时候,有人看到它拼命挣扎欲蜕变成蝶,好心帮了它,可是它非但没变成蝴蝶,反而丢了性命。我想我也是凶手。
我知道从此,我再不会抓任何生灵。顷刻发现,有些过往原来跟流萤一样,经不得我们的重视,越是重视,越容易失去,甚至会失了一开始的那种美好。
过了不知多久,我们终于到达了可以供我们休息的一个山庄,当我走进那个废置的大厅,才明白过来,这小小的大厅,将是我们两百多人的憩息地。幸好过度的跋涉使得没有人再顾及所谓的形象,沙发上、椅子上、到处都坐满了人,很快,我也迷迷糊地睡了过去。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的那一瞬我的心里一阵抽搐,无尽的恐慌紧紧地把我包围住了。我想我将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场面:整个大厅的地板上都睡满了人,男男女女,人与人之间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怎么会这样?大伙不过是想见识见识这座高峰、不过想看看第二天的日出,为何要如此狼狈?好似世界末日般,所有人挤在难民营里,处境再狼狈都不去顾及、身体再疲惫都只能忽略,只要能有一隅之地可供休息。这究竟值不值?我给不了自己答案,给不了,给不了。
四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山顶,小小的山顶也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进去的,心里还是无尽的恐慌,以致那漫天的繁星、那呼呼的寒风我都无心去欣赏或抱怨。近六点的时候,世界开始微白,启明星出现了,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挤在栏杆边,那又是怎样一个场景?大家前胸贴后背,连移动小小的一步都成了奢望,所有的眼睛都巴巴地盼着那所谓的光明出现。可是东边一直都是朦朦的微光,那弯我无法分清是月亮还是太阳的东西即使越升越高仍旧是无尽的朦胧。六点半左右,人群开始骚动,大伙都以为那天会由于过多的云雾以致无法看到红日升起的盛况。于是很多人开始离开。其实在我看来,能否看到那日出,也已不再重要,因为我知道它不会是我此行最经心的东西。
当我也随着人群走下峰顶的时候,带队的老师说了一句,“不出20分钟,我们一定能看到太阳升起来。”于是队伍停了下来,当然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了放弃。果然,大概十分钟后,天边开始一片红。然后,我跑开了,去了另一边看那陡峭的悬崖,感受那种人在高处时的渺小,感受凛冽的山风吹拂身心。然后,我听到了一片欢呼声,我知道,它终于出现了。那一瞬,我不曾见证。
返回时,我看到了那喷薄而出后的旭日,它正一点一点往上挪,是,它确实很美很美。可是真的都不重要了。
2010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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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方茹,毕业于广东嘉应学院,常用笔名:其恝。曾任梅州《青年作家》报编辑、嘉应文学网(梅州文学网)编辑、论坛版主。曾出版文集《笑着离开的时光》,现在家乡一偏远小镇三尺讲台上播撒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