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与自杀的距离有多远?

【放这篇旧文的原因是被公众号大家里的一篇名为《大师为什么自杀?你们说的都不是真相》的标题文震住了,它其实就是讲述了王国维自杀的几种推测。那作家与自杀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这个问题曾是令我无比痴迷的。所以我写下了此文。】


  伏在下午的水中
                窗帘一掀一掀
                一两根树枝伸过来
                肉体,水面的宝石
                是对半分裂的瓶子
                瓶里的水不能分裂
                伏在一具斧子上
                像伏在一具琴上
                还有绳索
                盘在床底下
                林间的太阳砍断你
                像砍断南风
                你把枪打开,独自走回故乡
                像一只鸽子
                倒在猩红的篮子上

——《自杀者之歌》/海子


当我一个人安然地坐在一家放着悠扬音乐安静的咖啡馆里,望着窗外有个老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在等红灯。等红灯闪烁时他开始了咳嗽,绿灯的时候这个老人一直在咳嗽,所以延缓了他过马路的时机,他只好再等一次。咳嗽与迟缓必定使老人感觉自己生活受限,也会有大限将至的感觉,随着年岁的增加,这样的感觉必然是愈演愈烈。我恍惚看见了老人变成一个小孩,愉快儿轻松地跑到了马路对面。

所以,我总是感觉着一切都不真实。上一秒我还在深夜的路上躲着雨,下一秒我却在深夜的雨中仔细地看着路上的水,明天的清晨里还有我未醒来的梦。升起的阳光伴着我睁开的眼睛,我恍惚中一闪而过的是昨夜的世界上肯有死亡,而这一刻的阳光是他们是感受不到的。

死亡是残酷的,但对于作家来说,如果不会写笔下人物的死亡,那他一定不是一个优秀的作家。

看司马迁的《史记》为什么比其他的史书要有趣与过瘾,因为司马迁太会写人物的死亡了。最著名的就是“项羽之死”了。

近代鲁迅笔下的人物,比如阿Q的死,孔乙己的死,祥林嫂的死……

总之好的作家笔下的人物的死是最吸引人的,甚至连作者也操控不了,最著名的莫过于福楼拜在写死包法利夫人后的哭泣了。

你要知道,几乎每一个作家都是理想主义者,每一个作者都希望的故事其实都是一个“愿好人一生平安”的故事。只是每当理想遇到现实,荒诞使作者望而却步,当看遍了死人的尸体,笔下的人物又怎么能是那么欢愉的结尾呢?这就是作家大都是悲观的原因。

我曾经与一个作者朋友对话,他说:“我必须在早上9点睡觉,必须在靠着窗子的床上入睡,因为我要看着月亮,或者月光。”

“那你夜晚在干什么呢?”我问。

“夜晚?出去散步,体验深夜里危险的世界,你知道吗?深夜里可是这个世界刺激开始的时刻。”他说。

“等一下,你说你早上睡觉可以看见月亮?”

“呵呵,那是一种刻意的想象,我就活在这刻意的想象里。”

说实话,作家是靠想象中的世界而活着的,一旦失去了理想主义的追求,作家的生命也就耗尽了。曾经有不止一个作家这样说过:“你知道吗?要不是我的书还没有结尾,我可能早就自杀了。”

是的,这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有很多作家已经那么做了,比如川端康成,比如太宰治,比如三岛由纪夫,比如伍尔夫,中国的比如海子,比如顾城,比如三毛,比如……

当我们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消息时,我们表示震惊的同时莞尔一笑,会说:“他是一个作家嘛,可以理解的。”

所以人的死亡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而自杀恰恰是死亡中最迷人的部分。

请问,你理解了什么呢?

所以你要问我作家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自杀呢?

我的答案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喜欢死亡的,无疑这个问题是愚蠢的。

作家通常会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但是当他们躺在空荡的家中,或者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桌子上洁白的稿纸,他们恍惚中觉得自己根本就还在原地。

等待着你们认为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奇迹,每一个作家都想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为了这个具有仪式意味的作品,作家们认为创作者的死就是一个奇迹,而这等待死亡的过程里他们不厌其烦的在激情与寂寥里寻找着某种归宿,某种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

作家们写的故事里一直在寻找着强烈的冲突,强烈的戏剧性,当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生活平淡的如水一样,他们是相信的,他们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的是在洁白的稿纸上我要写尽这世界所有的悲欢离合,但最强烈的冲突莫过于作者与作品之间阴阳两隔的震撼,这就是作家迷恋的终极冲突,为了这个冲突,他们等了千百个世纪,最终,他们自杀了,带着如此决绝的痴念,甚至是不近人情。

你我都知道,死亡是唯一不变的结局,这个结局平淡的出奇,但是作家通常在设计人物的时候,怎么死,恰恰是最令人着迷的事情。

所以有一个朋友与我讨论这个问题时问我:“这个世界上有无时无刻都想死的人吗?”

“有!”我说地掷地有声。

“为什么?”

“不知道。”我同样掷地有声。

我是真的不知道,原因如同是为什么你选择了这个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选择了你一样的诡异。

你可以说这是作家们附庸上帝的风雅,制造者撒旦般的噱头,以期求得在历史中的永生。你们嘲讽着他们真是鬼点子真多啊。但是如果让你来实践这个鬼点子,你真的敢放弃生命吗?

我不敢,这是我目前最真实的话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否定了人的灵魂,把人的死亡交给自然去弱肉强食,面对残忍的自然选择,我相信作者应该是最淡定的了。但是达尔文晚年在心绞痛叨扰自己不能自抑时也感叹道:“我并非丝毫不害怕死亡”。死亡的随机与偶然加剧了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的恐慌,当然在死亡面前,没有人是欣喜与勇敢的。

我说过我活得不真实,但那并代表着我时刻想死。在无尽的悖论里活着,本就是我们选择这个荒诞的世界去活下去的前提,至于我们为什么要活下去的理由,这个因人而异。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活下去的理由,我说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新的生活,我在寻找一种新的生活,这个东西没有找到,我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朋友说:“那你真的该去死了。”

“为什么?”

“因为根本就没有新的生活啊。”

“也对。”我说。

就像鲁迅把自己臆想地关进囚牢里的呐喊一样,当希望变成虚妄,当光明成为痴想,鲁迅呐喊道:“谁能与我一起呐喊?”

得到的是一阵阵地沉默。

所以,生存是需要意志的,但是意志这个东西总是被曲解着。曾经的希特勒差点用这个东西谋杀了整个世界,当我在看一部战争片的时候,有一个细节差点哭死了我:

“老公,请把我当成一束阳光,好吗?”受伤的妻子对丈夫说。

忽然,一颗无情地子弹打穿了握着妻子的手的男人,受伤的妻子看着瞬间死去的丈夫,说道:“谁能告诉我,阳光何时才能到来呢?”

于是,镜头拉远,妻子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好冷,好冷,冷……”

你我都应该庆幸活下一个相对来说阳光普照大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应该好好活着呢?

但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里:

文森特站在那乌鸦飞遍的麦田里,举起枪想要自杀,却没有打向自己的头部,而是朝自己的腹部开枪,在这一刻梵高不想立刻死去,但终究还是因为这一枪而死去了,他为什么不果断地死去,拖拖踏踏地像什么爷们?

每当我看到如今梵高画的向日葵卖出了无与伦比的高价时,我都会在心中说一句:“这有个屁用!”

所以,当意志消沉,食不果腹,生存举步维艰的时候,你觉得哪一种艺术可以再现作家欢愉的一面呢?

堕落的人那么多,自杀的人就那么几个,所以你不用害怕,大部分堕落的人会好的。

卡夫卡死了,留下了未开的城堡。

加缪死了,留下满城的鼠疫。

梵高死了,留下了一片麦田和一直向阳开放的葵花。

……

所以我们真正应该考虑的不是我们如何去死,而是我们死去能留下些什么?这个才应该是我们恐惧死亡真正的应该考虑的问题。也是作家常常陷入沉思的问题。他想通了,留下了一部作品,然后自杀了。

当一切的喧嚣归于平静,当人们屋顶上冬日的雪还没有褪去,你是选择等待来年的阳光还是自己艰难地爬上屋顶,慢慢地扫去?

前一种是堕落的选择,后一种是无畏地反抗,两者都是一种仪式,区别在于太阳似乎会每日如约升起,但是它每日如约升起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原因就是你认为它是为你而升,那它就是为你而升的。

说实话,世界的荒芜里,或者说世界之所以荒芜的原因恰恰是我们的无所畏惧,我们人类天然地认为着世界会为他升起每一天的太阳,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在荒芜的世界里,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深渊,人们默默地去死就像当初默默地生出来一样。苇草是那么的轻,我们是那样的重,世界它一直是自顾自的默默地走着,从开始到结束,似乎没有尽头。你我抱着苇草只是这世界里匆匆地过客,你死了,明天的太阳依旧绚丽,这就是活生生完美的世界,而太阳的升起并不是任何人的约定。

每当我写完一篇文章,已经是深夜,通常我会设定这样一个情景:窗外,飘雪;我,一人,独处一楼,伏案,看着煞白的信纸发呆,我该将我终于写完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写信告诉一个人,可是想了好久,无人可知。

通常在这个时候,我会看着深夜的天空,数着并没有几颗亮起的星星,开始了与上帝打赌,我不相信上帝,但我总跟他老人家打赌,赌什么?

赌他离开家的时候有没有带钥匙,通常来说,我都是赌赢了,因为他回不了家,便看不见人间的堕落,当然也就帮不了任何一个人,我一直相信,上帝一定是一个流浪的人,并不是他无家可归,只是他喜欢流浪而已。

于是,上帝知道我这幼稚的逻辑,开始放肆地大笑,之后,上帝找到了钥匙,回到了家中,开始施舍他天大的慈悲,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梦想?我可以满足你。”

“给我一杯白菜水吧!”

上帝诧异了,说道:“你的梦想如此的微不足道!”

我说:“与你说的梦想,没必要那么冠冕堂皇。”

“那你也太实实在在了!”

“别这么多废话,你就说你可以满足我不?”

于是,我把上帝赐我的这杯白菜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我卑微的人生。

我的母亲总说我:“你怎么那么的玩世不恭啊?”

我说:“要那么正经干嘛?”

每当你正襟危坐,与生活讨价还价时,生活可是嬉皮笑脸的呀,所以,只有当你玩世不恭的时候,生活才会对你严肃,这个时候,你与生活才能进行下一步深入的讨论。

这讨论的结果就是:“嘿,兄弟,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呵呵,我说:“最近身边有好些人都说我是不是疯了,可我总觉得,当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的时候,正是我最清醒的时刻,我认为是他们都疯了呢!”

所以,穿越到战火纷飞时代的我看到了那个想要成为阳光的妻子痛苦的泪水,她委托给我一封信,给她的父母,但是她的父母早就被炸弹给炸死了,所以这封信还一直在我身上,就是在喝掉了上帝赐给我的白菜水之后,我拆开了这封信,寥寥数语中是对这个世界深深地质疑:

战争需要有勇气的士兵,

但不是每一种勇气都会得到历史与生命的垂青,

多数人在盲目的展现,

他们通常死的连渣都不剩!

昨夜的炮火带走了他的生命,

今朝的黎明见证了许多人的葬礼,

腐烂的尸体是对蝼蚁的馈赠

这一刻,阳光的缺席宣告了黑暗无耻的胜利!

迷途中我开始乐此不疲地与上帝打赌

赌我死后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

赌我操蛋的来生还能否认得我丈夫的面庞

赌我能说服我的丈夫与我一起逃避这疯狂的战争

赌今天的月亮、赌明天的阳光

赌一切自然的事物里有我痴心的梦

今生没有苇草

明日总是逆旅

我的一生总是离途

万般的杂绪里我看到一地的渣滓

托着满身的疲倦在万顷的悲沙里孤独入眠

断碣残碑里满城的疯子在放肆地游走

月光是碎的,风总在分叉

在沧桑的苇草中

我半生为人,半生为奴

在踉跄的人生里我别无选择

如果有来世,我赌有来世

请不要赐给我这样一个无处告别的人生

请不要再赐我这样一个踉跄的人生

请不要赐给我这样一个荒凉的旅程

请不要辜负我这样虔诚的祷告

……

读完这封信,不,应该是这首诗,不,应该是……是一种期许……不,可这到底是什么呢?

历史总是跳跃的,你我的思维跟在后面,以疲于奔命的姿态,装出无与伦比的表情,等到我们的思想追上了,历史总会甩给你我一个荒诞的世界,用夸张的方式使你敬畏,你想追问你活在了哪里,呵呵,答案很无趣,你活在了这里。

我们终究会知道,或者我们终究会领悟:一个似是而非的结局就是你我全部的人生了。

面对这样荒芜的周遭,作为作家来说,唯一的欣喜就是文字就是我们可以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的礼物,或者说作家们的自杀为什么总是那么的义无反顾,总是那么的决绝?因为文字就是作家们唯一的寄托。

如果说残酷的世界里你会忽然发现角落里一朵兀自开放的花是你的惊喜,那么文字之于作家来说,就是他们精心浇灌的花朵。当花朵最鲜艳的时候,作家选择了自杀,因为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朵花枯萎的结局,在最光彩的时刻选择落幕。这需要巨大的勇气,而这勇气过后,他们选择了让自己的肉体连渣都不剩的结局,这无异于一场战争,只不过发生在作家们的精神世界里而已。

是时候说说我的希望了。

作者加缪写过一部极其著名的哲学散文《西西弗斯的神话》,开篇也是振聋发聩:“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但是在书的50页之后,作者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只通过保持清醒便将一种死亡的诱惑转化为一种生活准则——我拒绝自杀。”所以“关键是要活着”,加缪的重点不是自杀,而是“去生活”。

接下来,我将用简单的文字整合一下作者加缪对于“自杀者”原因的分析:

人为什么会自杀呢?

首先可以肯定,自杀者都是精神上的流放者。比如年轻的自杀者林嘉文会说“我的精神生活在别处”。

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他们受不了生活在压抑、厌烦的周遭了。

他们为什么会受不了呢?

因为他们得了抑郁症。

那他们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因为他觉得生活压抑,厌烦生活。

于是这个问题成了一个死循环。

所以,我请来荒诞派哲学家加缪解释一下他思考下人们为什么自杀?

众所周知,曾经第二次世界大战带给世界巨大的创伤,二战后自杀的人数呈指数式增长。那个时候,法国荒诞哲学作家加缪是证见过那一场荒诞的战争,并也在为这个问题而困扰,因此,他写了本书,叫《西西弗斯的神话》。

这本书开篇第一句话就是:“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

他认为世界的荒诞性导致人的自杀。他也在书中大部分篇幅哲学化的解释着荒诞到底什么什么状态?在这里不作详述。

我只是把书中有关自杀的理论摘出来讨论一番:

加缪写道:“人们向来把自杀当做一种社会现象来分析。而我则正相反,我认为问题首先是人的思想与自杀之间的关系问题。自杀的行动是在内心中默默酝酿着的,犹如酝酿一部伟大的作品。但这个人本身并不觉察。某天晚上,他开枪或者投水了。”

也就是说死亡是个结果,而自杀是个过程,它会持续好久,直到自己死亡。

自杀的人会思考自己的生活与自己想要的生活之前的关系。当这种差距被拉大时,也就产生了自杀的种子。

加缪接着说:“自杀只不过是承认生活着并不'值得’。诚然,生活从来就是不容易的,但由于种种原因,人们还继续着由存在支配着的行为,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习惯。一个人自愿的去死,则说明这个人认识到,即使是下意识的,习惯不是一成不变的,认识到人活着的任何深刻理由都是不存在的,就是认识到日常行为是无意义的,遭受痛苦也是无用的。”

自杀的人习惯了周遭的逻辑,他们认为这样的逻辑不符合他们的思想,但他们却习惯了。当有一天,这种习惯被厌倦打破时,他们就成了“一旦对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陌路人,他就成为无所依托的流放者。”

他们找不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宿,就如同加缪说的,将荒诞的周遭与自己一起带入死亡。

加缪试图解释一个这样的逻辑: “他们说嘴上回答的是'不’,但行动却证明他们想的是'是’。”

比如张腾霄得知有人在北京邮电大学跳楼自杀时说这太不可思议了,说这太不应该了。对他嘴上说着不应该,但实际行动却朝着相反的方向。

当年的作家三毛也是这样心口不一的走向自杀的。

无疑,这个逻辑是可怕,是可以杀人的,于无形中。所以加缪提出:“对于自杀的思考提供给我一个提出唯一使我感兴趣问题的机会:“至死不变的逻辑是否存在?”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的答案必须是不存在的,关键就是论证。如果存在一个唯一的逻辑,那就好比是封建皇帝:朕就是法。像古罗马那个荒诞的暴君卡里古拉一样:我就是逻辑。加缪用戏剧的形式表现过这恐怖的逻辑。它太可怕了!

所以,加缪继续探索,说这样的逻辑产生于习惯,在习惯中产生厌倦。他举了这样的例子:“起床、乘电车,在办公室或者工厂工作四个小时,吃午饭,又乘电车,四个小时工作,吃饭,睡觉,星期123456,总是一个节奏。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很容易沿循这条道路。一旦某一天,“为什么”的问题被提出来,一切就从这带点惊奇味道的厌倦,开始了。”

所以,自杀的人习惯了周围人群、社会、规则的运行,他自己习惯了,当有一天,他们开始忽然不断地追问自己:“我为什么要习惯一个这样如此荒诞的世界呢?”

于是,他们便自杀了。

而我们旁观者对于自杀,会感到一阵子新鲜,会说笑笑说这个人真的是想的太多了,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及时行乐,像李白那样;会说只有傻子才不会自杀;会说混沌的活着,何必自己累自己呢?

其实我也能理解这样的话。只是我们毕竟不是傻子,我们毕竟不是李白,你也没有李白那样天才的思维,你怎么知道李白没有为死亡哭泣害怕过呢?我们毕竟是有思想的,帕斯卡尔说人类就是一根脆弱的苇草,但是我们是会思想的苇草。而这一点正映正了我们的强大。

如果你的一生没有为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死亡而沉思过,那你真的妄为人生了。你的思想成天就是权色财利,花天酒地,你在酒后醒来的某个夜晚不觉得自己就是个行尸走肉吗?不觉得自己活得像一堆烂肉吗?所以思考、想太多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去实践,也并不是我们吃饱了撑的,我们也并不是精神病,精神病人通常问正常人的话是:“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对于自杀者,我们说说笑笑,慨叹两句生命易逝,然后我们便遗忘了曾经有那么几个人自杀了。

遗忘这些自杀者的原因,加缪解释说:“人们永远不会对所有人经历的事情产生足够的惊奇,就像无人知晓一样。这是因为,在实际中并不存在死亡的经验。从原始意义上讲,只有被经历的东西才能成为经验,才能使人意识到。”

对,因为这不是你的经历,也无法形成经验。对于这两点我们都没有,所以一切近乎于妄谈。我们只是谈的自杀前的问题,即为什么自杀?并非是自杀后的问题,即自杀的意义。

所以,加缪还是澄清这样一个问题,对于荒诞的周遭来说:“是应该自愿去死,还是不顾一切的去希望?”

为什么我们会自愿的去死?

因为我们感受到了不自愿的厌烦感,就是上面提到的从“无聊的习惯,被迫的适应”开始产生了“为什么会这样”的疑问。所以加缪提及海德格尔的理论说:“对于被抛到世界上的人,以及他的欢乐来说,这'烦’,是一种短暂而又难以捉摸的畏惧。但当这种畏惧觉悟到自身时,他就变成了焦虑——清醒的人的一种常态气质,而存在就置身于这气质之中的。”

“世界不再能提供给焦虑的人以任何东西。”——海德格尔

海德格尔的这个名言宣告了世界的荒芜。

“最后确实的无言,不是沉默,而是说话。”——克尔凯廓尔

克尔凯廓尔的这个名言宣告了人类面对荒芜世界的话语权问题。

自杀者想用“自杀”向这个荒诞的世界宣告了自己最后的话语权。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生前说过自己对周遭的看法,但是没人听,这已经是悲剧了。所以用自杀来引起注意,但更悲剧的是,他们的自杀对于荒诞的周遭而言并没有改变些什么。

前些年自杀的归国博士涂序新的遗嘱里痛斥了中国的学术界,但是现在有关学术的丑闻根本就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劣。所以他的自杀并没有改变些什么,一切照旧。所以自杀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完成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话语权。自杀可以引起关注,人们会讨论一阵子,之后,烟消云散。

遗忘是人类特质,当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小镇随风而逝的时候,谁能想到当年有个叫奥雷良诺布恩迪亚的上校曾经与他父亲去看冰块的那个下午呢?

有些话语权的人的自杀我们还讨论讨论,但那些根本没有话语权的类似于乞丐的自杀呢?那些莫名其妙发动战争导致生灵涂炭的事情呢?

当年有个年轻的美籍华人张纯如女士要研究日本侵略中国的暴行南京大屠杀,写完了《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她在创作中就倍感精神的压抑了,因为她一直研究一些近乎于疯狂的人类做出的荒诞行径。张纯如在创作肯定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想不通怎么办?因为她是作家,作为纪实性写作,她必须给个理由。

比如日本人如此的兽性是从何而来?中国人民被杀者为什么会如此安静沉默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比如曾经的南京城里人民到底是怎么样生存?那些幸存者的命运又是如何?等等等等。张纯如女士是在研究人性这没错,但是她无法找到一个令她释然的答案。她纠结、难受、痛苦与不解,渐渐地她开始怀疑人性,怀疑生活,怀疑人生,她死前一直认为有美国CIA的人跟踪她,她的不安全感与日俱增,各方面质疑的压力涌向她,她在压抑与抑郁中开枪自杀了。

她的死,是最典型的作家看遍看死亡,对人性失望透顶的死。未来如死水一样,她被淹死在了这深深地绝望里了。

还有很多问题令人费解:

比如同是一个国家的人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比如人类制造了最先进的科技,而这科技却用作了更大规模的杀伤加剧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比如现在疯狂的恐怖主义行径?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

可如果一个孩子问你这个大人:“爸爸,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被杀?杀他们的人又是为什么?”

作为大人的你永远无法给孩子一个最得体的回答。这个事情只有等到孩子自己证见多了,长大成人后慢慢了然这样的杀戮世界任何一处都有。但假如你的孩子有一天瞪着稚嫩的眼神问着你曾经问你爸爸同样的话:“爸爸,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被杀?杀他们的人又是为什么?”我想说的是你只有抛给他一个最万能的答案:“孩子,你长大就什么都懂了。”

可战争中有些孩子没有长大就已经死了。他们到死也理解不了这个问题。也没有机会了解。因为死了就是死了。

自杀面对的是个体的死亡,这或许是不可怕的;但是杀戮面对的是群体的生命,这就可怕的很了。曾经莞尔一笑他人自杀的你假如活到那个战火纷飞、人命如蝼蚁的时代,你还能笑的出来吗?

我只是想说一个词叫尊重。这个带有文明气息的词汇在战争年代可是鲜少有人提及的,如今我们生存在一个文明的时代里,这个词最普遍的意义或许就是最重要的了。尊重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上的,对此我想说:

太阳系的存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地球的存在更是个奇迹,而人类的出现更更是个奇迹,面对浩瀚宇宙的未知,我们人类简直不值得一提。

面对宇宙,我们的战争像不就是蚂蚁在打架呢?

面对这样的人类,哪一个哲学家能不悲观呢?

所以加缪说:“如果一定要写一部富有意义的人类思想史, 那就应该从人类思想绵绵不绝的悔恨、从人类思想的软弱无能的历史写起。”

加缪经过一系列哲学上的分析,得出了下面的结论,显然这样的结论可以给那些焦虑、彷徨的人以生活的激情:“我们前面的问题是要知道生活若要有价值是否应该具有某种意义?而现在似乎正相反,生活若没有意义,则更值得人们去经历它。经历是一种经验,一种命运,其实就是全然接受它。”

最后,加缪动情地将一个古老的故事——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惩罚升华到了现代神话的级别。加缪想用这样一种描述告诉自杀者们一个句式即:既然……但是……

而自杀者通常的逻辑是:因为……所以……

因为世界的荒诞,所以我要死去。而加缪努力地告诉我们的是:既然这个世界是荒诞的,但是我们要接受它,在这荒芜的过程里努力地去体会到幸福。

所以,关于人成长的思想意识:

第一次是认识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

第二次是认识到努力了但不一定有结果;

第三次是认识到努力了却没有结果,但是仍在努力着。

所以很多自杀的人都死在了第二次思想飞跃上面。

我曾经读过这样一本书叫《一个被称作“它”的孩子》,作者讲述了自己童年时被母亲各种虐待最终顽强活下来的故事,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即便在最黑暗的夜空中,也会有最亮星星在闪烁。”这句话对我影响至今。

所以,我最终的落脚点仍然是希望,这不是偶然。这是每一个作家每一部作品结尾深处想要传达的。只是有些人用自杀替代了。

如果有的朋友们一直感到很焦虑,那么近来兴起的“存在主义心理学”是解决“焦虑”的一剂良药,推荐一本入门级的书叫《存在主义心理学咨询》,看看里面的案列,或许你的焦虑不是唯一的,也不是孤独的。

如果你真的想到了“自杀”,或者都想去付诸实践了,那么请相信你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流浪者,如果还是不行,那请你背起书包,真的去这个世界上流浪流浪,看看你厌恶的这个周遭有没有值得你活下去的理由?如果真的没有,买一本精装的《西西弗斯的神话》,捧着看完它,也许看完后,你就温柔地睡去,也许看完后,你就不想死了呢?

最后我还是想说,自杀到底离我们有多远?别以为这个事跟自己无关,它离我们很近,真的很近!所以认真的想一想,别让有一天它猝不及防的奔来时,你无力招架。那一刻,我想你是笑不出来的。

我正在吹毛求疵着自杀、战争与世界的荒芜。北方是雪,南方是雨,西方是沙子,东方是海,海里混杂了沙子的海被称为大海,雨加雪是最令人类讨厌的天气,它会在第二天造成糟糕的情况。而我就乘着一艘船,在满是沙子的海上航行着,面对着雨雪风暴,坐在船的桅杆上,用手指着天空中,肆意的呐喊,只是呐喊着着一些不知所云的情绪,它没有意义,也不存在意义。

我只是向人生提出了我的问题,答案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在跌宕踉跄的人生逆旅里,我们需要的不是鼓励,不是嘲讽,不是一切既定的名词,这个时候,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人有多少情感,就会有多少眼泪。有多少选择,就会有多少遗憾。有多少个曾经可以映刻在记忆里的梦,就会有多少清醒时的回忆。

目前为止,我庆幸的是,我没有多少情感,我没有多少选择,我没有多少值得记忆的梦,所以我流的泪不多,我的遗憾也没那么深,我清醒的时候也不会忽然陷入回忆的漩涡里。

但是,孩子,这些你我总会有的,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再是个孩子,我们成了风烛残年、饱经风霜的老人,那个时候我们回望自己的人生,会感觉更加的像一场梦,更加的不真实。上一秒我还是一个在雨后跳着水坑玩耍的孩子,下一秒我就成了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孩子们踢皮球的老人,当皮球滚到你的脚下的时候,你忽然站起身,一个大脚,将皮球踢的很远很远,那一群惊讶的孩子顿时哭成一片,孩子的家长们站起身来指着你说:“你这个老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啊?”

这个时候,你可以严肃地说:“对不起,我还是个孩子!”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