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被农民救下,靠乞讨回部队,成将军后欲报恩,老农提了个要求
1937年9月的一天,在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的任弼时正在低头忙着手头的工作,警卫进来报告说门口有位“乞丐”,说是他的老部下来求见。
任弼时抬起头问:“他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
“叫段苏权,他说您一定知道他。”警卫的话让任弼时一惊,因为段苏权已经在三年前就“牺牲”了。为何会这时候会又冒出来一个段苏权,任弼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急忙让警卫带人进来。
来人进来后,一个健步走近,握住任弼时的手,“主任,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任弼时
任弼时仔细看了眼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小段,真的是你?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还给你开了追悼会。”
段苏权一下没控制住,泪流满面地说:“主任,真的是我,我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吧。”任弼时看着眼前这个黑瘦憔悴的老部下,衣衫褴褛,有些心疼。
“我不苦,这点困难压不倒我。王光泽同志和独立师现在在哪里?我想尽快归队呢!”虽然离开了老部队三年多,但段苏权无时不刻不再想念老战友。
“你……还不知道吗?你们独立师全军覆没,王光泽同志被俘后英勇就义,所以我们都以为你这个师政委也牺牲了……”任弼时每次想起掩护红二方面主力撤退的独立师,都不忍回首。
段苏权完全没想到,他的部队会全军覆没,悲伤过后,擦干眼泪说:“不,主任,独立师没有全军覆没,我段苏权从今以后就是独立师的代表,段苏权申请归队!”尽管没穿军装,但段苏权还是给老领导任弼时敬了个军礼。
段苏权
在没有与组织失联前,18岁的段苏权已经是红二方面军独立师的政委,是我军难得的年轻将才。他没死并且回归部队,让原来红二方面军的总指挥贺龙也喜出望外,在经过组织甄别后,段苏权重新回到了党的怀抱,成为我军指战员。
段苏权脱离组织的这三年多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被组织认为已经牺牲?为什么会和部队失散?
18岁的师政委
1916年,段苏权出生在湖南茶陵县一个相对还算可以的农民家庭,家里还有条件供他上了几年学,所以在革命浪潮席卷而来的时候,小小年纪的段苏权就在浪潮中抓住了机会,成为弄潮儿。
1926年,仅10岁的段苏权就跟着村里年龄大一些的青年,加入了当地农民运动,负责给人放哨。由于他聪明机智,又会识文断字,没多久就成为了一名通信员。5年后,段苏权终于入了党,跟着贺龙开始南征北战的军营生活。
在军中,这个年纪不大的“红小鬼”,却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沉稳与老练,这都是之前几年在家乡的农会工作中锻炼出来的。他的工作能力也有目共睹,多次受到贺老总、任弼时等红二方面军领导的肯定,职务也不断获得提拔。
1933年,年仅18岁的段苏权已经是红二方面军独立师政委,师长王光泽当时30岁。
1934年10月,敌人再次纠集重兵对红军进行围剿,当时在贵州的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必须组织突围,并转移到湘西,保存实力。而掩护大部队撤离的任务,落到了独立师的肩膀上。当时整个独立师,只有800多人,武器也严重不足,只能两人分到一杆枪,所以要想顺利掩护大部队转移,只能采取打游击的方式,牵制敌人,分散对方兵力,尽量给大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王光泽和段苏权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带领独立师坚守了20多天,牵制住了国民党一个正规师的兵力。在大部队完全转移后,独立师也按照原计划,准备边打边撤,朝湘西方向进军。
但被牵制住的敌军,这时发现红二方面军主力已经转移,恼羞成怒,对担任掩护任务的独立师发起猛烈攻击。面对缺乏枪支弹药的独立师,敌人的分隔、包围很快奏效,200多人在突围中牺牲。更重要的是,敌人切断了独立师向湘西方向的退路。
在这种新情况下,师长王光泽和政委段苏权商议后觉得,湘西方向被切断过不去了,贵州敌人众多也不能久留,只能带着剩余600多人向四川方向转移。但即便是这样,敌人的包围很快又聚拢过来。
在率队突围中,段苏权左脚脚踝被击中,已经无法站立,但他依然坚持战斗,无奈敌人火力太猛,独立师最后的几百人不得不转入山林中。
段苏权被战友背着前进,这让他很过意不去,因为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而他拖了大家的后腿。而且因为段苏权留了很多血,脸色发白,身体越来越虚弱。
段苏权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大家,找来王光泽说:“你们别管我了,赶快带大家组织撤离,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大家的速度。”
王光泽看着段苏权的伤,觉得带着他再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想了想说:“随便把你扔下这我做不到,等我们找个偏僻点的村子把你寄放在老乡家吧。你这伤势也没法继续前进了,先养好伤再图后续。”
李木富收留照顾
1934年11月26日,独立师在秀山县雅江乡后撤中,发现一个叫车田村的小山村,只有5户人家,在山林中相对比较隐蔽,很难被发现。
于是王光泽留下两个人,将段苏权安置在村里休养。临别,还对段苏权说:“这只是短暂的分离,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相聚的。”
车田村世世代代住在山里,本来他们头天听见山里里枪响,大家都没敢出门,第二天一早,两名红军战士,抬着一个年轻的伤员来到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敲门,但前几家都没人敢开门。
就在红军战士有些焦急之时,一户人家开门朝外张望。红军战士急忙奔跑过去,说明来意,希望能将这位伤员安置在村里。开门的农民叫李木富,是个裁缝,当时30多岁,尽管他知道很危险,但还是让红军将伤员抬进了家。
红军战士虽然见李木富肯收留段苏权,但也没敢直言相告这位伤员是红军的师政委,只说是一名小战士受伤,希望老乡能行行好,帮忙照料一下。等他伤势好转了,就会自己来寻找队伍。
安置完段苏权,红军战士再三感谢了李木富后,匆匆离去,去追寻部队了。
李木富看着段苏权,已经有些虚弱,便让老婆杨桂花去煮点红薯粥。但村里另外几家人很快就知道了李木富收留了个红军伤员,纷纷上门来劝说,让李木富把人交出去,“你知道你这样会害了整个村子的,他们要是发现是你收留的,我们全都脱不了干系。干脆交出去吧,说不定还有赏金呢。”
李木富其实也有些害怕,毕竟国民党军队要是来了,这红军伤员根本无法隐藏得起来。慌乱之中,李木富想起村子附近的一个山洞,于是他灵机一动,说:“大家都不用说了,这个伤员我答应了人要照看好,不可能主动交出去。我也知道大家担心的,放心,我不把他留在村子里,让他到村外山洞去休养。到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在说服村民后,李木富和媳妇立马将段苏权转移到家附近的山洞,垫上了厚厚的稻草,将段苏权放下后略带歉意地说:“实在对不住了,小兄弟,家里是真的不能留你。你放心,你在这里养伤,我会每天送吃的来给你的,这洞里还有出着水,你渴了可以喝一口。”
段苏权虽然身体虚弱,但他深知这位农民的好意:“大哥,你没有把我交出去,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洞里比你家安全,我知道的,谢谢你了。”
虽然段苏权被转移到山洞,但车田村有红军伤员的消息还是很快走漏了。这次招来的不是国民党军队,而是乡里的民团。民团的人第二天就来到车田村,很快就找到了段苏权住的山洞。
李木富闻讯赶来,只见民团的人将段苏权拖出山洞,在身上搜出两个大洋后,举起大刀,准备将伤员砍死。一见这架势,李木富赶紧开口劝阻:“莫造孽咯,他脚都已经断了,现在也半死不活的,还能活几天都晓不得。”
民团的人其实与李木富也算认识,因为民团的衣服,就是李木富缝制的,见他这么说,于是便放下了刀,其中一个问:“老李,那你说咋处置?”
李木富不紧不慢地表示:“我觉得你们拿了钱,就不要害人家命了。让他自生自灭吧,应该也活不了几天了。”
民团的人也没再说什么,扛着武器转身离去。算是给了李木富一个面子,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而且杀人终归是需要些胆量的。
倾尽全家之力
民团总算是给段苏权留下了一条性命,但这命能不能挺过当前的伤病,还不一定。李木富每天都会去山洞给段苏权送吃的,有时候是红薯粥,有时候是玉米糊糊。
当时,最难解决的是段苏权的伤,他的脚踝已经肿得失去了知觉,伤口虽然换了几次草药后不再流血,但一直在发炎。李木富之前已经给他换了好几回家里用的外伤包扎草药,但枪伤毕竟不像在家干活被刀口划破的伤,寻常草药没法治好。
李木富的妻子杨桂花,娘家亲戚中有人是开药铺的,于是她进城找亲戚开了个治疗枪伤的药方,为了安全起见,没敢在亲戚那里抓药,而是到了另外一个苏姓医生处抓药。苏医生一看药方就知道什么情况,于是找机会对经常去抓药的李木富夫妻说,这个药如果还不见效,可以换个方子试一试,并多赠送了好几副药。
在李家的精心照顾下,段苏权的伤,开始有了些好转。但这时,段苏权也发现,李木富给他送的饭越来越稀,有时候一两天都等不到人来,农村出身的段苏权不用问自然也知道,李木富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就食不果腹的李木富一家,现在还得为段苏权匀出一份口粮,而且还要为他买药治疗,这是何其艰难。
段苏权觉得,他在此处继续留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李木富家本就贫苦,无法长期负担他的生活,还不如走出去,说不定能遇到自己人。
已经三天没吃饭的段苏权,决定去李木富家告别。他拄着一根木棍没走多远,就倒下了。饥饿、伤痛,让他无法再站起来,只能不断爬行。当李木富发现他爬到家门口时,十分愧疚地把他扶进家,让杨桂花把仅剩的半截红薯再煮一遍,连着汤水一起喂段苏权。
段苏权将离开的决定跟李木富讲明,李木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院里拿来一幅这几天用木头给他做的拐杖。段苏权看了十分感动,要跪下给李家人磕头,但被快速拉起。
李木富随后又从灶台旁边拿出一个竹筒,穿了线挂在段苏权脖子上,告诉他,“小兄弟,我们家实在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吃的也没,你拿着这个竹筒,到了哪里就去讨点吃的吧。”
段苏权告别了李木富一家,开始拄着拐杖下山,一路异常艰难,只能走一段歇一段,但寻找部队的兴奋劲,还是让他咬牙坚持下来。
每到一个有村子的地方,段苏权就用竹筒去讨饭,而到了有集市的地方,他就会在街边讨钱。一路走一路乞讨,沦为乞丐的段苏权来到了四川和湖南交界的茶洞镇,依然没有找到队伍的消息,这时段苏权已经乞讨到了好几十个铜板,本来已经有路费回家,但很快就被一个身强体壮的乞丐给抢走了。
再次只能靠乞讨的段苏权,慢慢地来到湖南,向着老家茶陵县靠近。1935年7月,来到湖南醴陵的段苏权,已经彻彻底底成了一个乞丐,满身破烂衣服,头发打结长了虱子。虽然他依然打听着组织和部队的下落,但没人能给他答案。
不过这里离他的老家越来越近,他的乡音帮了他大忙。当他在要饭的时候,一个做豆腐生意的小贩刘维初,听出了他的口音,“小叫花,你是茶陵人?”
“是的,老板你也是吗?行行好,给点吃点吧。”长时间的讨饭经历,让段苏权已经很熟练向人开口。
刘维初看着眼前的乞丐同乡,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看你这么可怜,来我这帮个工吧,管你吃住。”
在当了半年多的乞丐后,段苏权终于结束了乞讨过活的日子,在豆腐摊帮忙,刘维初不仅给他吃穿,还出钱让他去看腿伤。
到太原找到组织
在刘维初处帮工一段时间后,段苏权给家里写了封信。父亲以为这个儿子已经牺牲,收到信后得知还活着后,马上借了点钱赶来,在谢过刘维初一家将他接走。
回到家里后,段苏权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当他说到他在脱离部队前,已经是师政委的时候,父亲觉得他在外乞讨久了,油嘴滑舌章口就说瞎话,劝他做人要实际一点,不要异想天开。
在家老老实实干活的段苏权,其实一直在暗中寻找组织,只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一直到1937年8月,一个叫谭毛苟的熟人返乡,才打听到了一些有用信息。谭毛苟原本跟段苏权一起参加红军,只是后来在西北与张学良部队打仗时被俘,成了东北军的勤务兵。
当段苏权从谭毛苟口中得知,任弼时就在太原时,他激动坏了,因为这是他的老领导。他马上收拾好行装,告别了家人,奔赴太原。由于路途遥远,段苏权在路上盘缠不够,再度沦为乞丐,一路靠乞讨来到了太原。
历时三年的时间,段苏权终于找到了组织,在太原见到了任弼时。老领导在认真听了段苏权的经历后,很受感动,“将来革命成功了,你得好好感谢这一路帮助过你的人。”
而也直到此时,段苏权才知他的独立师和搭档王光泽,已经全部牺牲。强烈的使命感和信念,坚定了他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
重返组织后,段苏权被安排进延安抗大第三期学习,此后一直跟随组织南征北战,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朝鲜战争,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开国少将。
1950年,担任东北军区空军司令段苏权,就派人将当年在乞讨时帮助过他的刘维初接到北京,并希望这位恩人可以在北京长住,但刘维初谢绝了。段苏权于是将他的儿子留在身边,细心培养,进入大连工程学院,成为了一名工程师。
找到李木富报恩
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段苏权也想寻找救命恩人李木富一家,在早年还派人到当地去寻找,但由于当年两人都用各自的家乡话沟通,其中很多地名、人名,段苏权只能听个大概,他并不知道李木富的名字确切读法,更不知如何写,而段苏权则从始至终都没有敢用真名。
于是寻找李木富一家的工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后来进入特殊时期,寻找救命恩人的工作只能暂停下来。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1983年,那一年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成立,县政府邀请了几位曾经在此战斗过的老红军前来参加成立大会。时任解放军军事学院政委的段苏权,也在受邀之列。他希望利用这次回秀山县的机会,好好找寻李木富一家。
在秀山县的几天,他在当地干部的陪同下,查看了5个山洞,都不像他当年住过的山洞,走访了好几个隐蔽的村落,都没有找到李木富或者后人。
由于公务繁忙,几天后段苏权匆匆回京了,临走前特意交代当地干部,继续帮忙寻找。当地党史办的同志,利用报纸、广播等渠道,在全县范围内寻找50年前在山洞里救助过一个小红军的农民。
寻人计划发出后,果然收到了有价值的反馈。86岁的李木富老人,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县政府,将当年救下小红军的过程跟工作人员讲了起来。这时,李木富才知道当年他们救的小红军的真实身份。
当收到秀山县党史办的人寄来的李木富的照片时,段苏权已经泪如雨下,虽然相隔近五十年,但依然还是一眼认出救命恩人:“就是他,就是他,没想到他也还活着。”
在县政府的协调下,段苏权和李木富通过电话,确认了身份,聊起了往事仿佛历历在目。当段苏权问起李木富有没有什么需求时,李木富想了一会,说:“能不能请政府帮忙在车田河上修座桥,现在村里的娃娃上学很不方便。”
段苏权听完,直接说:“这个就不用麻烦政府了,修桥的钱我来出。”
于是,段苏权自掏腰包帮车田村修了一座桥,还给李木富一家寄来了1000元钱。当地人为了纪念这段红军与村民的佳话,将桥命名为“红军桥”,将段苏权住过的山洞称为“红军洞”。
1984年,秀山县政府给李木富颁发了一块刻有“红军的亲人”的牌匾,以表彰他对红军当年的救助之举。
在李木富去世后,段苏权一直与李木富的儿子们保持着联系。上一代的两位老人都去世后,段家和李家的后代,到今天依然还保持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