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姚黄 晓露凝光|竺小招艺术赏析之《汉宫怨》(四)
《汉宫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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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梅演刘询 章琪演霍成君
首先,弥补之前的缺失。之前制作了一系列竺小招卡拉OK的音频和视频,以为差不多把现有的资料做全了,近日检索发现有一段《汉宫怨-炼情》始终没有做。现已补上,获取的办法仍很简单:在公众号后台输入“伴奏”,就能下载到全部的卡拉OK音频和视频,方便票友随时携带使用。(鉴于百度云盘的共享密码可能会失效,所以一旦发现不能下载,请及时与我联系。)
许平君难产而死,刘询很自然的,以霍成君为后。这是帝王家很自然的选择,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刘询本就欣赏霍成君,也许这种欣赏不足以作为刻骨爱情,但是,在已经没有平君的情况下,成君这一朵解语花,可以填补刘询感情上的空白,史载“上亦宠之”,戏里唱是“花朝月夕常相伴”。
刘询这里的“幽梅勾起旧情怀”和“金樽莫浇梅魂醉”两句都好好听啊,这就是不动声色间……给你开始飙嗓了。嗯,我大竺派就是经常飙嗓啊,我觉得最难学的就是这样的地方,明明是平平无奇,突然间就起了峰峦千幛——最要紧的,还全用真嗓,真底气。听起来或许没什么,真要唱得好,很难。
但有一点,小编一开始提过,这出《汉宫怨》是2003年左右差不多作为抢救性质抢录的舞台剧,服装大约南越还保留着,所以戏里服装还不错,尤其刘询的服装挺好的。有的地方就将就得很了,特别是舞美,当初录了三个戏,三个戏都有那么一个简制木台子,几块飘飘的轻纱,简直是一物多用,万戏万能……回到戏里,这俩是在赏梅!赏梅啊!而且看唱词,绝对是近距离赏梅,刘询为了避免触景生情,邀请成君到望湖楼“饮交杯”。但是这个舞台布置……这是要让演员回到一桌二椅的原生表演状态啊!浙百这个戏在这里是放了一个古梅造型,背景还有大写意。——不知道是抢拍时原来的舞台装置都已经没有了呢,还是……就锻炼演员一桌二椅的能力?……
日前听说《汉》剧重排,小编很开心,但希望:好的切切保留,某些部分可以精益求精。(请务必挑字眼:是求精,勿求怪!)
霍显出现这段,是小编特意剪辑出来的。一句“孤王无意相见”,语气冷得可以,很明显,刘询非常不喜欢霍显,不论刘询是否已知霍显对许平君的态度非常恶劣(戏里的安排,是让刘询绝无怀疑平君之死的),抑或是霍显浮夸的性格让其不喜,总之,他对于这个岳母是连敷衍都不想有。同时,南越对霍显的角色安排很棒,花旦出演,服装色彩艳丽。(浙百则是由徐爱武扮演,不过也情有可原,浙百演这戏时大家都很年轻,若是花旦来演可能压不出年龄感,徐爱武是正老旦,演来要比花旦好些。)
这几期一直在写《汉宫怨》,小编的习惯是不希望太过孤陋寡闻以至过于偏狭,尽可能多方面对比,所以也等于一直在温习浙百《汉宫怨》。越看越奇怪啊,两者都是顾锡东编剧,架构是一模一样的,可细节唱词两版差不少。就比如这一场,浙百版还说那梅花是杜城移植而来,南越版没有。就小编的感觉,各有得失吧,比如浙百版成君抱着太子出来,太着痕迹,没有必要(但浙百版最不妥的是,太监在皇帝在场的情况下居然说:启禀娘娘千岁——拉下去砍了[笑cry]考虑到这是八十年代早期的浙百作品,有些瑕疵是可以谅解的);南越版这边,唱词略简,但也还好,把该表达的情绪都表达了,尤其是刘询对霍显的态度,那句“无意相见”,涵括千言万语,无需再行扩展。小编耿耿于怀的还是舞台,实在太简陋了,加梅花!加梅花!
这段生离太好听了,小编听一回陶醉一回:)
因此在视频之外,特意还传一段音频,闭目倾听,回味无尽。
这段唱词中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但愿卿静待风开露井桃”。最末一句出于王昌龄《春宫怨》: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这首诗的解读,一向是说从失意者角度写得意者,桃花是暗示,新人于未央受宠,意境绵绵。但我读来,这首诗明明是失意者与得意者的对比,夜半桃花悄悄开放无人欣赏,未央殿空有繁华君王不至,平阳府邸却是春意融融歌舞相见,两情正浓君赐锦袍。
当时看着这首诗,听着老虎的唱,感觉很有意思,当然,我的解读是反其道行之,顾锡东原意,还是这首诗千百年来的正统解读,桃花代表一种暗示,君王盛宠将至,所以老虎这段的尾音落得干净俐落,是刘询对成君的安慰,花落还有花开时,给了她一点点光明的影子。——听诗,赏戏,嗯,再泡壶茶,真是装那神马神马的最佳体验啊。
但这段唱音区跨度只怕也很可以了,从高至低,忽高忽低的,“李代桃僵不终朝”这句,反正以小编的嗓子,听着就翻白眼了:-)这戏很考验孙静,加油!!!一万个加油!!!:)
说点儿和竺小招《汉宫怨》这出戏无关的话。可能会得罪人,然而,骨梗在喉。纯属个人观点,与其他无关。
凡是接触戏曲的人都听说过“四功五法”。四功:唱念做打;五法:手眼身法步。
四功即基本功,每位戏曲演员都必须具备这个基本功,这也就是戏曲入门比影视表演入门所需时间更长的原因了。对于越剧,“打”是基本不具备,但超强的唱功,弥补了这一点,算是有所侧重吧。
五法具体指什么?“手眼身法步”的后面,还有一句是“生旦净末丑”,两句连起来看,就明白了。五法不止一套,它是指各个行当,有各自的“手眼身法步”。比如丑角和花脸,各自行当基本的功法顶好不要去混合——当然到了某种程度,非常成熟的艺术家,本行工某一行当,演出时因人物需要借鉴、化用另一行当的功法,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在基础还没打好,本工表演还没有到很强的时候,小编以为,最好不要冒冒失失就去蹿行,很有可能变成“四不像”。
举个例子吧。小编前不久见到某团青春版《红楼梦》,葬花一段,惊异地发现,林黛玉跪着在葬花……小编没头没脑就看了这一小段,不太清楚究竟是出于何种感情才会让黛玉“跪”下来表演的,但我以为林黛玉的身份,她不是龄官,边哭边淋雨边画“蔷”半跪于地是合适的,可黛玉无论有多少伤春悲秋,多少痛心疾首(葬花似乎也还没到达这个感情),以她的身份,不要跪,不能跪。同时,跪着的姿势,身向前倾,背微弯,腰就有些塌,这个动作,哪怕就从旦角的基本功来讲,也不过关。
小编理解,可能这版《红楼梦》,林黛玉唱袁派,所以有意的和王派黛玉实现差异化,但这个差异化,导致了王派黛玉是闺门旦,是大家小姐,而青春版黛玉,假使就这样动不动就跪、就十分激动,这就是个小花旦,丫鬟气,连基本的贵族教养都欠缺,难怪贾母看不上她[允悲][允悲][允悲]
以上表演情况,不是个例,当前越剧“为改而改”的现象,非常严重,性格放飞,以自我为主,哪里说得上是为角色考虑。小编前几年还看到过一版红衣宝玉去哭灵,理由那是相当的充足:宝玉听说黛玉死了,急疯了,顾不得换衣裳就去哭灵——OK,您是急坏了,林黛玉的棺材板估计压不住了。这贾宝玉要是失了“礼”,就和贾母说的,“早该打死”。
自八十年代以来,凡表演必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术语一套套,听者一楞楞,从业者往往引以为傲,认为这就有了引导观众的资格和能力了。
然而……理论是理论,事实为事实,要落在真正的表演上头,真没这么简单。即使把什么什么体系背得滚瓜烂熟,也未必代表着就真能一一表演上手。这是一个真理,言语不如实践,古代早就有精辟到极点的成语了:纸上谈兵。
对于演员来说,表演的功力,是随着表演经验的积累、个人生活感悟的深入,辅之以一定的表演技巧,而不断增长的。表演技巧必须学习,而这学习,绝不是背出了三大体系的概念,考个100分,就以为表演能力自然附体了。要知道,观众亦往往有着自己的审美,有着由个人知识体系架构建立的价值观,我们要看的是你在台上的说服力,满口术语这样的浅显引导是说服不了观众的。
在戏曲中,有一个关于表演技巧的学习捷径,这就是戏曲最基本的四功五法。可以说,四功五法就是用来帮助戏曲演员快速进入角色、演象一个角色的。唱念做打均为上品以娱观者眼目,遵从手眼身法步的表演标准,则是帮助演员所表演的形象合情合理,以使观者认可该角色,客观上来讲,手眼身法步,就是在帮助演员迅速学会表演、学会演出人物的特征。
举一个小编从前说过的例子。小招老师这段《碧玉簪-明冤》,对父亲见礼,她是这样的:
这一拜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大家千金,内外有别、男女有别的自然疏离,因为李秀英的身份,面对父亲,再怎么委屈,也是要保持分寸的,不可能象九斤姑娘一样,很亲切很自然的为父亲把箍桶担子从肩上取下来。
这个礼一见,不用说话,不必交代,李秀英的身份架子完全出来了。这就是闺门旦的基本表现方法。这就是表演。
这些功法,对戏曲演员来说,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年轻演员,表演经验还不够,靠自己的能力,无法来演绎一个角色,但是,若能用好戏曲的基本四功五法,——简单地说,演哪一个行当,就守好这个行当的规矩,那么,至少能令其表演的角色不走形。
——就以小编上面所举的林黛玉葬花例子,演员很年轻,那么,不必去动脑筋林黛玉应该是个什么性格(多少名家都演不好林黛玉),该用什么身段最合理,就规规矩矩的用闺门旦基础去表演林黛玉,怎么也不至于让林黛玉跪着葬花这么大失身份。
(更有甚者,这一点完全怪小编的耳朵实在太刁钻……小编看到的那点子葬花,其唱腔刚好是在套用祥林嫂……唉,套个西厢记也好啊……)
小编无意批评上面讲的这个例子,这实际上是现在非常典型的状况,绝不止此一家。现在很多的戏曲演员,很不满意戏曲的“落后”、“陈旧”,将戏曲的传统视之无物,把戏曲的功法认为桎梏,往往还没唱上三天戏,就把创新挂在口边,追求自我,追求个性,美其名曰创新表演,塑造人物,实际上无非是把自我代入角色。说句残酷的话,表演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再说三大表演体系里头还有个梅兰芳体系呢!就这么自我放飞的结果,就导致以下成了普遍现象:演一个大家闺秀,眼神乱飘(据说是眼神灵活),水袖乱飞(据说是水袖功好),腰肢乱摆(据说是身段美妙),娇声呼唤(据说是深情款款)……套句老话,“成何体统”啊!
杨旭梅演刘询 张丹丹演许平君
上面那些话,小编憋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本来,是无需也不应该在《汉宫怨》系列里讲这些的,可,不是《汉宫怨》要重排了吗?听说不改剧本,小编非常开心(我真的不认为改编本能力会超过顾锡东),但还有一些,纯属小编个人建议:
刘询是汉皇气度,这个……比较难,靠演员台风和表演经验,至于唱腔,小编唯一的希望是不要改。老虎的唱腔设计能力非常强。术业有专攻,后人现阶段未见得超过她。
许平君相对是比较好表演,这就是青衣,——虽然不穿青衫,若能演出其典雅端方,就更好了,小编个人觉得,原版基础上还能再雍容一些。但就按照老老实实的戏曲行当路子来表演,不要想着出新去追求个性,我觉得就非常满意了。
霍成君是三者间单论表演难度最高的,以前小编说过,刘询和许平君出场就是成熟的,成君却有一个成长过程。袁小云老师演得极佳,清丽活泼、刚健婀娜兼而有之,至少在小编看来,这个分寸把握度非常好。
《汉宫怨》是南越的传统,是南越的传统戏,是南越的精华剧目,非常好,完全值得一代代传下去,请南越珍视之,重视之,请求不要再出现把一个美其名曰“传统戏”的剧目改到除了剧名啥也认不出的情况……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