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药

这里一到春天雨水就越来越多,屋顶开始漏水。不过我不在乎这些,我为我头脑里狂热的想法感到浑身颤栗。我的身体还没热起来,我要抑制住因兴奋带来的恐惧。雨水印湿了半面墙,像一幅湿壁画。我决定离开这座快要倒塌的祖屋。取出了卡里所有的钱,偷了父亲的皮卡,朝北方开去。

阿吞是四月份离开村子的,阿吞的奶奶是这么跟警察说的。村长也在旁附和说自家的狗被偷了。肯定也是阿吞干的。民警边打着哈欠边做笔录。说了句有问题随时汇报就离开了。

店里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买了两个面包和一把水果刀。问收银员认不认识老张。老张前天在工地摔断了腿,现在估计在医院。不过他家就在这条街第一家。门口贴了幅绿色的对联,很显眼。

雨水冲刷着路面,下水道被垃圾堵死。有男孩站在河边撒尿。小花踩在水洼里,只想着快点回家。门是开的,母亲应该还没从医院回来才对。屋里有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阴影里,正盯着墙上的老照片。男人说是父亲以前的学生,门没关就自己进来了。指着照片上的一个男孩说那是初中毕业时的他。男人给了小花一个面包,小花觉得难吃,没要。

今夜没有星星和眼睛,没有众人遗失的火把,没有遥远的光与生锈的铁。今夜没有神的意志与爱人的敲门声。今夜没有所有人。小花躺在车的后排座椅上,我没有多余的外套给他盖,我也是怕冷的。我想要拥抱一颗强壮的心脏。天边泛起白光,我应该要睡一会了。

一辆辆黑色汽车开始忙碌,广场外拉起了警戒线。整个城市都在等着一位大人物的讲话。我知道理想只是一个环的非空子集,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国公民。和我一起跳舞吧,反正你也找不到不跳舞的理由。至少此时此刻我们都是安全的。

老张吐了口痰,在一条乡村公路上等着一辆白色的皮卡。几个打手躲在远处的民房后。雨还在下,觉得冷,缩了缩脖子。一个浑身是泥的人从田地里摸了上来。用同样沾满泥的刀抵住了老张的喉咙。但薄薄的刀片划不开老张的领子。远处的打手朝这边跑来,老张被一脚踹进了泥地里。打着石膏的腿抬不起来。浑身是泥的男人已经坐上了老张开来的面包车,消失在了路口的拐弯处。打手还在跑来的路上,老张躺在泥地里,朝天上吐了一口痰。

有人掌管婚姻,有人掌管爱情。

有人掌管自由,有人掌管和平。

有人掌管悲伤,有人掌管方向。

有人掌管你的出生;

有人掌管你的死亡。

“谁要是胆敢阻挠,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我害怕他们将我归入姚锦云之流,我要有理想的多。我渴望火焰与爆炸,渴望一声震彻世纪之响。我是一个解放者,我是世界盗贼之子。

“法西斯终将会被战胜,自由终将属于人民。摘除身上的罪恶,掩埋好同伴的尸体,擦干身上的血迹,继续上路”

此刻我感到身上散发着光芒,我要去做一件疯狂的事情。雨还在下,我不能被困在这片绝望的城市里。我知道热烈的火焰来的凶猛,却难以维持。战车的光为你而来,风神为你收紧口袋。我坐在白色皮卡上,车后堆着一百公斤的炸药,我幻想我是去炸掉国会大厦的V。我不是基督山伯爵,无需向谁复仇些什么。但神的意志告诉我,我要去冲撞这座已经塌进体制的骨头里的旧的城市。尽管我的身子还没热起来,但我已经在路上了。

粉碎锦瑟的华年,

抵抗雷的暴烈,

如升空的沸铁,

无辜或罪愆,

全然省略。

广厦万间,

杳杳毁灭。

她是湛蓝的烟,

他是灭顶的深渊。

埋葬北平的雪,

与中国的日月……

慷慨赴死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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