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暖 的 梦
干点什么好呢?闲待,假寐,擦拭地板或是看那部看了好几遍的《太空旅客》?总要做点什么才好。因为这部片子很孤独,这么长的一部电影,演员却只有三四名,其中一个还是机器人,如今夜的我们,静静等待启航,等待生活中出现一些变化。忽然有人请客,我花了二十分钟婉拒了,因为不想听已经知道内容的谈话。另一个胖胖的朋友说出来撸串,我说好。简单明了,因为期待有新意。天津港路边的烧烤店,从内容到形式和全国的烧烤店差不多,坐在廉价塑料桌椅上,依傍道旁大柳树,满地垃圾,忙碌的店员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制服穿梭往来,被食客们呼来喝去,我知道他们不会发火,就像我不会发火一样,因为我们对人家有所求。一条黄狗挨着桌子转,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只要有残羹剩饭,被人踢一脚都不会哼一声。我们生活令人向往,因为撸串的心在自由飞翔,桌子就在马路边,身旁行走着各种各样的人,或西装革履,或潇洒飘逸,人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设定,穿着名牌服装,按照特定节奏生活。烤串来了,朋友脱光了膀子,胖子总有这样的特权,敢于展示赘肉,不像我,既没有肌肉可供展示,也无肥肉用以遮掩,只好正襟危坐,谨慎用餐。三人小酌,谈些各自的人生阅历,说几句最近总结出的人生经验,将这经验互相传递,丰富起对方的脑细胞。我们说到港口,说到工程项目,又转回曾经遇到的艰难困苦。我有些惶恐,这些都是我们熟悉的东西,我们只是在重复已经熟悉的东西,像一群循规蹈矩的猴子,永远成不了山大王。朋友话题一转,说到高层次,大格局,谈到企业发展,项目融资之类,我听得入迷,须臾清醒过来,只说自己一切努力就为了赚钱,然后回家乡打造两个精美的小书店,一个简洁静谧,另一个则呈现精致繁复的异域风情,书不在多,摆满就行,门口要有吧台,摆着免费的温水,要有庭院,有花有草有虫鸣,在树荫下敲棋听雨,和访客谈天说地。我对书店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愫。上学的时候,每周从学校回一次家,背着行李步行到八分场转车。八分场的十字路口附近那时分布着好几家小书店,名字都是文艺的,有“金石”“蒲公英”等等,面积都在二十平左右,每个小书店都独具特色,有的中规中矩,按照门类摆放书籍,有的则喜欢把书籍按照颜色分类摆放,像七色彩虹。书店都有自己的印章,小小的,蘸着印泥,盖在书的内页,每个书店都有赠品,寻常都是过期一两天的报纸,有的是书签,有的是明信片。有一家书店最特别,店名已然在记忆里湮灭,只记得他们的赠品是一种文艺小报,内容都是店主人自己摘抄的小文章,用的是最古老的手刻印版和油墨印刷,每周出版一次,每次只印几十张,我看过她的刻板,是一张油腻的黑纸,在上面写字要很小心才行,我想她是真心喜欢那些文字,才能刻的如此规整。店主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每每隔着老远的马路就会看到我,然后热情地招手,走进店里,总有一杯温水已经备好。这些书店成了我千里之行的驿站,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每还在梦里驻足流连。夜色来了,月上柳梢头,眼中有了一丝朦胧,整个人活跃起来。看看表,离小店收摊还有几个小时,几个小时足够我们忘却禁锢,却只能浅酌,因为心里记挂着责任,记挂着期望,记着月圆月缺,也记挂着梦……现在实体书店已经不多,大都贩卖学校教辅材料,到处都冷冰冰的。我也越来越不去书店了,因为这个忙碌的世界里很少有人会给陌生人递一杯温水。但是未来可期,这是我最温暖的梦,愿余生把自己装进书店里,安然度日。
作者简介:刘建辉,1976年出生,耕耘海洋二十年,现在中海油任职船长,漫漫航路喜欢以文字为伴,2016年曾出版小说《风吹苇之海》,现正撰写古代航海题材长篇小说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