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爷

傻大爷

■严祖勇

傻大爷姓祁,是我老家汤集公社三王十队的邻居,与我家只隔一户人家。印象中的傻大爷个头不高,大眼睛,古铜色的皮肤,声音如钟,走路带风,身体特壮实。

傻大爷年轻时当过侦察兵,参加过抗美援朝。现在来说肯定是个老革命了,但他从不拿这一段的经历去炫耀,显摆。小时候只是经常听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并做着手势,有两个鬼子被抹了脖子,有一个鬼子被压在身下掐着喉咙并被咬掉了一只耳朵,至于是真是假,当然也不好对证,但从他凝重的神情里可以断定,傻大爷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傻大爷退伍后就一直在老家务农,他的身上有一股军人的豪爽与耿直。说话不绕弯子,敢于仗义执言,喜欢较真,眼里揉不得砂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因此也得罪了好多权贵之人,吃了许多暗亏。一有什么运动他总是被冲击的对象,经常会被公社拉出去游街批斗。运动结束后他仍然做他自己,英雄不改本色。以至于从我们十队到三王大队及至汤集公社,上至八十三下到手中搀,没有人不知道姓祁的这个“傻子”。

我们三王十队是一个大庄子,从东到西百十户人家,严、张、袁、李、姚、祁6个姓氏。不管姓什么,不论哪一家,不问遇到什么困难,傻大爷只要知道,不请自到,有人出人有力出力,事做过了,问题解决了,他调头走人,水都不喝一口。有时候下雨天抢收粮食,他宁愿自己家的粮食遭雨,也要带上子女帮没有劳力的人家先收,说他“傻”,一点也不冤枉。

傻大爷不愧是当过兵的人,身体素质奇好,同年龄的人三五个人近不了他的身,因此他也常常和人叫板,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伸着脖子跟人后追,找人单挑,非要分个上下高低。结果不用说,没有一个人能好好走回去的。有一次庄子上跑来一条野狗,像狼一样的凶,好多人都从家里拿来叉揪木棍准备围剿,傻大爷从家里拿来一条麻袋,叫众人散开,他瞅准时机用麻袋裹住野狗的头把狗摁在身下,等他过一会爬起来时,野狗已经气绝身亡。

傻大爷喜欢穿高木屐,说他不性(性,方言厉害)他跟你来劲,越说他性他越性。生产队的人都喜欢逗他玩,有一年冬天下大雪,人家撩他说,这么厚的雪,这么冷的天,生产队的人都来一上午也铲不完。祁大爷听后说这天哪块冷啊,这雪哪块厚啊。说完一个人拿着锹从庄东头开始铲雪堆雪,结果天还没黑,庄东头到庄西头近二百米的小路已经被清出来了。

庄子上有一个远房表叔因成份不好一直找不到对象,眼看就到头三十了,家里人都非常着急。傻大爷看远房表叔人品不错,精明强干,能说会道知书达理,自作主张就把自己的大闺女许配给了远房表叔。取消成分论后,表叔家通过发展副业很快走上了致富的轨道。傻大爷逢人就说,当初我就是认这把钩子掷的,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可能还是年轻时经常遭受挫折的原因,虽然肉体上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但精神的折磨还是让上了岁数的傻大爷变得有点神经兮兮,或多或少地会产生一些幻觉,可能也还是处于军人的家国情怀吧,有一次我去老家看他,他说原来军区的首长又派人来联系他了,叫他重新出山;接着又说中央派人来和他单独联系了,叫我好好工作,他会向中央推荐我的,还说祖国一旦需要我的时候叫我一定要挺身而出。他向没向中央推荐我,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目前祖国还没需要我。作为一个九十二岁的老人,虽然思维紊乱,说话不着边际,但他忠于祖国的军人本色,让人肃然起敬。

傻大爷的子女都成家后,他便和大娘搬到庄子西北角的一块大田地旁,搭几间简易的小房子,养点小鸡小鸭(房子的北边和西边都是小河),两只小土狗看家守舍,刨点小菜地,生活上自给自足。这样的环境才是真正的田园风光,一切都是那么的原始,既清净又宁静,远离喧嚣与繁杂,让人羡慕,让人向往。

作者简介:严祖勇,男,江苏淮安人,1966年8月出生,政府机关公职人员,曾在《短小说》《江苏纪监》《江苏工人报》《江苏商报》《淮海晚报》《淮阴报》《淮安广播电视报》等十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随笔、诗歌二百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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