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海男的诗歌:致春天
北极星新文学【名家有约】 海男
高端 纯粹 唯真 创新
名家有约
海男，女；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中国女性先锋作家代表人之一。曾获1996年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新时期十大女诗人殊荣奖；2005年《诗歌报》年度诗人奖；2008年《诗歌月刊》实力派诗人奖；2009年荣获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2014年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海男的跨文本写作《男人传》、《女人传》、《身体传》、《爱情传》等；长篇小说代表作《花纹》、《夜生活》、《马帮城》、《私生活》；散文集《空中花园》、《屏风中的声音》、《我的魔法之旅》、《请男人干杯》等；诗歌集《唇色》、《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致春天
文/海男
@致春天
将向日葵种子埋在山坡上
这一年三月，我们已历尽了太多的煎熬和等待
在严酷的日子里，我们目击之下
机器停止了运转，风车不再盘桓，水流混浊
人心垂萎，黑暗中不再响彻着安魂曲的旋律
但春天来了，何谓春天，年轻的鸟翼声
拂开了窗户后，一枝绽开嫩芽的枝头
带来了新生的消息。沉滞的心脏开始
充满希望和喜悦的跳动，农夫的节令来临
奔涌的泉水，洗干净了晦暗的酒钵
苍茫已久的地平线，野花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清澈的光芒，慷慨无私地进入洼地和高山
伟大的神曲又开始了培植人类的灵魂
我们不分彼此、国度，仿佛蝴蝶沉落而飞翔飞翔
@看一只燕子筑巢
有耐心，看一只燕子筑巢
今天，该放下笼罩我的全部忧愁
那些从地球上传播而来的病毒
距离这只燕子有多少公里?数字时代很荒谬
就像一只蛹成为了蝙蝠，一本书代言人的苦难
正像我的脚踝，环绕着交叉小径
我数不尽人世间有多少未解之谜
揭开真实的谜底，需要倾尽我们一生光阴
还是看一只燕子筑巢吧，未来
是谜底的一部分，发光的身体
不会比一只迎空而来的燕子更轻盈
燕子已用嘴衔起了今年初生的新草
那芦苇边翠绿柔韧的草棵啊
成为了燕子筑造屋檐巢穴的材料
@通向书房的走廊越来越亮
光芒很有限，所以，我们要珍惜阳光
穿过帘布的时辰。光阴移动着，每一个存在者
都会计数从出生到死亡的历程
今天，通向书房的走廊越来越亮
仿佛是为了曾经的抑郁症患们
举行仪式。走廊很干净，曾经凋亡的花
已找到了再生，因此，走廊一角的红玫瑰
已让女主人的眼神开始明亮起来
书房，有尘土味，她坐在褐黄色藤椅上
正用书写编织时间简史中那些犹如原始森林中
互相缠绕的爬藤。书房，水沸腾过了
又凉下去。书架上每一个曾经鲜活的灵魂
如今在哪一座宇宙中漂泊后，找到了自由
自由，使她嘘了一口气，一个词正在翻越万水千山
@当全世界铺天盖地的绿抑制了病毒
当全世界铺天盖地的绿抑制了病毒
火车站会热闹起来，手拉箱子的人们
终于仰出头去探访钢筋水泥下的路线
我礼赞箱子，无论是手提箱，有滑轮的箱子
还是夹在胳膊下精致的小包
唯有箱子，可以使火车站，飞行时间
演变人类的历史。当铺于盖地的绿
抵御了全世界共同的敌人病毒
当喉咙，终于不再被口罩遮蔽
绿色，将拯救全世界。因此，用你省下来的水
浇灌花木。疏通因荒芜而堵塞的田野沟渠
之后，请站在绿荫中大声朗读
做一个朗读者，意味着你们已开始使用语言
唯有自由的使用语言者，才会使你安于生活
@用麦秸编一顶草帽吧
用麦秸编一顶草帽吧，松针落下来
滑过眼㫸毛，让她惊醒。温度上升后
骨骼开始有力量，那废弃过的钢笔
游离中将一个词带到批身边后
她开始用麦秸编一顶草帽。编织术中的
技艺，简朴如手指伸展弯曲，戴上草帽
趁着脚步声还能追上野兔的脚印
午后，在春天的青麦地躺下去
这是抑刺忧伤的魔法。对不起
我喜欢使用魔法这个语词
在其中所有的坏消息，都被魔法改变
就像刚产生了幻觉，闪电就出现了出现了
编织好草帽，云絮就开始召唤我
在青麦地憩片刻，春雨就开始式滋润大地
@因为你，我活得很好
我的树篱，你的光亮，从浓密的
枝桠间，因为你，我活得很好
老人们战胜了疫情，坐在门口拉手风琴
大海或陆地间，有浪花，荞麦，邮轮
在辗转途中，箱子中必定存下了历史的轶事轶事
杂货店终于开门了，满屋的百货味道
从御下门板的店门中向外飘忽
我穿上了新衣，脚尖变得很轻盈
因为你，我活得很好。擦干净玻璃窗
让飞过的鸟群看见我，露台外面有雨的消息
等待这场雨已太久，你曾说过
春天的雨，可以让死去的万灵转世回来
因为你，我活得很好。为了去山坡种植向日葵
我出发了。请你放心，所有哀伤都被春事湮没
@岩石之下的石匠
岩石之下的石匠，不再冬眠于房屋
他们手拎铁锤，开手扶拖拉机又进了上山的路
野花簇拥，时光悄无声息
山路上回荡着手抚拖拉机的声音
抵达了一座耸入云天的岩石之下
石匠们搭起了营地帐篷，开始使用石锤
隔着峡谷，黑喑，野生山楂树和几条河流
我听到了石匠使用铁锤的声音
哦，这世间存在着令我们呼吸急促的秘密
除了冰雹、地震、蔓延中的病毒
这世间还有远离尘霄者们，重返劳动的原乡
比如，岩石下的石匠们，头顶蓝天
人类的建筑底部，有着石匠们用石锤
幻变出的一块块石头。它使居所坚固稳定
@让我成为春天的奴仆吧
让我成为春天的奴仆吧
写作或者下地干活。满院的杂草，该锄了
光阴是旋转的，而不是直向前行
有时弯曲，模拟波浪的动态
生活，当它成为身体中的记忆
美好和丑恶提升了我们生活下去的勇气
让我成为春天的奴仆吧
洗干净床单，给远方的朋友写几行字
为自己的人生承担必须的责职和勇气勇气
花香袭人，送走了轮番不断的坏消息后
仰起头来，苹果园就在旁边，倘若要吃到苹果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沿着车辙印
沿着羊群走过的路，在苹果园的小屋住一段日子
真好啊，摆脱忧伤，需要告别世界的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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