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行为的自发性
前一章已经相当清楚的说明许多动物的族内攻击行为法不会不利于种族,相反的,这是使种族延续的必要条件。然而,不要因此对人类现在的处境有错误的期望。因为内在的行为机构很可能被些微不足道的环境变化而破坏平衡。假若不能迅速地适应这种变化,很可能造成种族的灭亡,所以人类刻意去改造他的环境决不是不重要的。假若一个没有偏见的观察者从另一个行星观看今日的人类——一方面,在他手中有智慧的产物原于弹,另一方面,在他也中有老祖先遗留节来的攻击冲动——似乎要预言,这个种族不会长寿。假若从人类本身来观看这个世界,那似乎是场噩梦,而几乎不能相信攻击性只不过是我们互不相容的文化和社会生活的病态产物。
所以人类只能期望事情不要比这个更糟糕, 当我们知道攻击冲动确实存在而且是原始的物种本能时,我们就不难了解它的高度危险性。使这项本能变得如此危险的是它的自发性。假若它只是针对某些特定的外在刺激所作的反应,就象许多社会学家与心理学家所主张的一样,那么人类的处境就不会象实际情形一般的可怕。因为假若是那种情况,我们可以抱些成功的希望,把引起反应的刺激去除掉。弗洛伊德最先指出本能自发性的重要,虽然他很晚才发现攻击本能的自发性,他也指出缺乏社会联系和剥夺这种联系是助长攻击性的有力因素。然而,许多美国心理学家却由这个正确的臆测推出错误的结论。他们认为假若不要给孩于任何挫折,而且尽量纵容他们,则孩于长大后比较不会有神经质,比较能够适应社会环境,而且攻击行为会减少。美国式的教育就是基于这种推测,只是片面地指出攻击冲动象许多其他的本能一样是“自然地”发自于人类的内心,用这种方法抚养的结果,造成了无数鲁莽得令人不可忍受的孩子,他们就只会攻击他人。跟着这种悲喜剧来的是另一个悲剧——当这些孩于长大离家后,面临到的不再是纵容的父母,而是无情的公众批评。美国心理分析学家曾告诉我,在这种难以适应的社会要求的压力下,反而使许多这样的年轻人变得神经质。这种有待商榷的教育方法很明显的还没有杜绝,因为几年前一个在我们机关当顾问的美国同事,曾要求他是否可以多待三个星期,倒不是为了科学方面的理由,而是因为他太太的妹妹跟她一起住,而她的三个男孩,都是“不曾遭遇挫折”的孩子。
假若认为动物和人类的行为有卓越的反冲力,纵然有任何的先天因素,它也可借着学习被无限制地改变,这就完全惜了。最近十年,经过阿轮(Adrian)、魏斯(Paul Weiss)、罗德(Kenneth Roeder),以及爱理屈·冯·霍斯特(Erich Von Holst)的研究,人们才了解:事实上中枢神经系统在反应前并不需要等待刺激——就像按钮后,电铃才会响——相反的,它自己可以产生刺激,这正好给予动物和人的“自发性”行为一个自然和生理上的解释。
就较狭义的行为研究来说,葛雷格是最先把自发性当作科学研究对靠的人。葛雷格用金色斑鸠作了一连串的实验,他连续地从雄斑鸠身边移走雌斑鸠,而且渐渐增长移开的时间,经过这么一段剥夺的期间后,他做实验观察,看看到底是哪些东西足以引发雄性的求爱舞蹈。几天不见同种类的雌斑鸠后,这只雄斑鸠就向以前一直被它忽视的一只白鸽求爱。再几天后,它向一只鸽子的标本鞠躬且咕咕地叫,接着甚至向一个布做的圆球做同样表示,最后,经过一个星期的寂寞隔离后,它直接向它笼子里一个空着的角落求爱,因为笼子直角边的会聚性至少呈现出一种视觉上的固足点。照生理学上的说法,这些观察结果意味着,本能行为模式经过一段较长期间的不活功后,引发性刺激(Eliciting Stimuli) 的阈限值(Threshold)就降低了。这是一个相当普遍而被公认的事实,而且假若你是斑鸠,你也会在一条旧抹布或笼于空角落上这么做。
在不寻常的例子,引发性刺激的阈限值甚至可以降到零。因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这个特殊的本能活动可以不经明确的外在刺激而“爆发”出来。多年前,我有一只燕八哥,它一生中不曾抓过苍蝇,其他的鸟也不曾如此做。它一直都是从盘子中摄取食物,而盘子上每天装着满满的食物。有一天,在我双亲的维也纳公寓内,我看见它坐在一尊铜像的头上,而且很明显地正在活动着。它把头偏向一边,似乎在检查白色天花板,接着它的头和转动着的眼睛给予人一种毫无疑问的信号——它正在追踪一个动着的目标物。最后它离开铜像,飞到天花板,向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猛扑,然后回到原来的岗位,做着所有吃虫的鸟类所特有的捕食动作。接着,它吞下它,摇动自己,就象许多鸟在放松内部时所做的动作一样,然后平静地安定下来。好几次,我爬上椅子,甚至搬了个阶梯到房里——那期间,维也纳的房于有非常高的天花板——去看看燕八哥曾经捕食的地方,但是连一只最微小的昆虫都没有。
无论如何,这种准备动作之所以会增加,只是因为本能活动受“压抑”的结果。假如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刺激不能正常的释放出来,整个有机体就会陷入不安定的状态。开始主动的搜寻刺激。在最简单的例子中,这种“搜寻”包括增加随意移动的次数,游泳,到处跑。最复杂的例子可以包括学习与领悟的最高成就。葛雷格称这种有目的搜寻形态为“开胃行为” (Appetitive Bebavoir)他也指出:毫不夸张地说,每当适当的刺激被抑制时,本能的行为模式就合自动地浮现出来,甚至最简单的协调运动也会发生这种情形。
几乎没有其他的本能行为象种族内的攻击行为那么地降低阈限而强烈地显现出开胃行为。在第一章,或们已经看到蝴蝶鱼降低阈限的例于,由于缺少同种类的分子,于是选择最相近种类的分于作为替代物,蓝色射击鱼不但攻击相近种类的射击鱼,而且还攻击不相关的鱼类,只因为这些鱼和它们自己有一个共同的引发因素,譬如它的颜色是蓝的。水族馆里的希屈里德鱼的非凡而有趣的家庭生活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受抑制的攻击行为在自然的情况下,会被发泄到邻近的区域,因此容易导致配偶的被杀。几乎每个曾拥有这些鱼的水族馆看守者,大多犯了一项不可避免的错误,在一个大水槽里,饲养许多同种类的小鱼,以便让这些鱼有最自然的配偶机会。不久后,这些鱼长大了,这个水槽嫌小了。结果,只有一对色彩华丽的夫妻愉快地结合,攻击其他所有的鱼,既然这是不可逃避的命运,受威迫者只好带着破裂的鳍在靠近水面的角落游动,或者在隐蔽的地方被恫吓而游出来。这对夫妻则野蛮地在水槽赛跑。富同情心的水旅馆管理员,不但同情被猎者,同时也同情它的配偶,因为这时候可能正是这只配偶的产卵期,管理员为它的后代担忧,于是把这些亡命者除去,只剩一对夫妻单独的占有这个水糟。他认为自己已经尽责了,近期内不用担心在槽里面的东西。但是几天后他惊讶的发现,雌鱼已横尸于水面,被撕成条状,而且看不到任何的卵和幼鱼。
这种悲惨事件是有规律而且可事先预料的,尤其是东印度的希屈里德鱼,巴西的珍珠母鱼。我们可以用下列两种方法避免。一种是在水槽里放进一条同种类的鱼,当作替罪羔羊;另一种是比较慈悲的,用一个大得足以容纳两对鱼的容器,中间用玻璃板隔开,每一边有一对,于是每条鱼可以把健康的怒气发泄到同性别的邻居——通常是雄性对雄性,雌性对雌性——没有一条鱼想到要去攻击自己的同伴。其中有个相当有趣的插曲:当一条雄希屈里德开始粗鲁地对待它的妻子时,我们可以预料隔离板必定已被丛生的杂草弄脏得不透明了,一旦分隔在糟的玻璃极被清涤后,彼此立刻就与邻居发生狂暴而不会量成伤害的撞击,两个间隔室的气氛都是爽朗朗的。
同样的行为也可以在人类里观察得到。在美好的往日,那是哈布土堡(Hubsburg) 君主制度时代,仍有家仆的风气,我常观察我守寡舅妈的行为,这些行为常是有规律而且可预测的。她使用的女仆,没有一个超过八个月到十个月。她总是喜欢新仆人,并且把她捧上云霄,还发誓她终于找到一个合意的。接着几个月,她的态度冷漠下来了,她先是发现小过失,然后是稍大的,在正式雇用期间的终了,她发现这个女孩有令人憎恨的缺点。经过一顿激烈的争吵后,这个可怜的女孩毫无商量余地地被解雇了。在这次爆发事件后,这位老妇人在下一次雇用时,会再一次的更加小心找寻一个完美的天使。
我不是有意取笑我的舅妈,我当战俘的时候,就在严肃自我控制的人——包括我自己——身上清楚地观察到同样的现象。完全相互依赖的小团体可能互相发泄怒气,因此防止了他们与陌生人或圈外的人争吵。但是明显的,当团体里的分于愈是彼此了解,彼此相爱,则受压抑的攻击性也愈显得危险。据我个人的经验,在这情况下,所有的怒气和族内特殊的攻击行为会把界线极端地阵低而发泄出来。这时,他们对待最好朋友的方式在平时是只适用于被醉酒者击打后才会有的。
能了解这种责备现象的法则,是可以避免导致杀人事件,但是却不能减少痛苦。有些人找到发泄的出路——把不太贵重的东西捣毁。这样确实有些帮助。这种方便的方法时常可以防止攻击性的不利后果。没有领情到这种现象的人曾经因此而杀了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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