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297）亢龙有悔

读通鉴（297）亢龙有悔

咸和三年戊子，公元328年

春，正月，温峤入救建康，驻军于寻阳。

韩晃在慈湖袭击司马流；司马流这人一向懦怯，将战，食炙不知口处，兵败而死。

丁未，苏峻帅祖涣、许柳等军众二万人，渡过横江，登牛渚，驻军于陵口。台兵抵御，屡败。二月，庚戌，苏峻至蒋陵覆舟山。陶回对庾亮说："苏峻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杨南道步来；宜伏兵邀击他，可一战而擒。"庾亮不听从。

苏峻果然自小丹杨来，迷失道，夜行，无复部分。庾亮听闻，才后悔。

朝士以京邑危逼，多遣家人入东避难，左卫将军刘超独迁妻孥入居宫内。

下诏任命卞壸都督大桁东诸军事，与侍中钟雅帅郭默、赵胤等人驻军与苏峻战于西陵。卞壸等人大败，死伤达到上千人，丙辰，苏峻攻击青溪栅，卞壸帅诸军拒击，不能禁。苏峻顺着风势纵火，烧台省及诸营寺署，一时荡尽。卞壸背痈新愈，创犹未合，力疾帅左右苦战而死；二子卞眕、卞盱随父后，亦赴敌而死。其母抚尸痛哭说："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遗憾啊！"

（庾亮除了会后悔，王导则是墙头草，算是朝廷大患，卞壶一家战死朝廷里就大势而去了。）

丹杨尹羊曼勒兵守云龙门，与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皆战死。

庾亮帅众将列陈于宣阳门内，未及成列，士众皆弃甲走，庾亮与弟弟庾怿、庾条、庾翼及郭默、赵胤一起逃奔寻阳。将行，回头对钟雅说："后事深以相委托。"

钟雅说："栋折榱崩，谁的过错！"

庾亮说："今日之事，不容复言。"

庾亮乘小船，乱兵相剥掠；庾亮左右射贼，误中柁工，应弦而倒。船上咸失色打算逃散，庾亮不动，慢慢说："此手何可使著贼！"众人才安定下来。

苏峻兵士入台城，司徒王导对侍中褚翜说："至尊当御正殿，君可启令速出。"禇翜即入上閤，躬自抱皇帝登太极前殿；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共登御床，拥卫皇帝。以刘超为右卫将军，使与钟雅、褚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时百官奔散，殿省萧然。

苏峻乱兵既入，叱褚翜令下，禇翜正立不动，呵他说："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由是苏峻兵士不敢上殿，突入后宫，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见掠夺。苏峻乱兵驱役百官，光禄勋王彬等人皆被捶挞，令负提登蒋山。裸剥士女，皆以坏席苦苫草自鄣，无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号之声，震动内外。

（苏峻把自己当成董卓。）

当初，姑孰既陷，尚书左丞孔坦对人说："观苏峻之势，必破台城，自非战士，不须戎服。"等台城陷落，戎服者多死，白衣者无他。

时官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他物称是，苏峻全都花费了；太官惟有烧余米数石以供御膳。

有人对钟雅说："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仇，盍早为之计！"

钟雅说："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自遁逃以求免身，何以为臣！"

丁巳，苏峻称诏大赦，惟有庾亮兄弟不在原例。因王导有德望，犹使以本官居己之右。祖约为侍中、太尉、尚书令，苏峻给自己任命为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为丹杨尹，马雄为左卫将军，祖涣为骁骑将军。弋阳王司马羕见苏峻，称述苏峻功绩，苏峻恢复任命司马羕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

苏峻遣兵进攻吴国内史庾冰，庾冰不能抵御，弃郡逃奔会稽，至浙江，苏峻购之甚急。吴铃下卒引庾冰入船，以蘧蒢覆在身上，呤啸鼓枻，溯流而去。每逢巡逻哨所，则以杖叩船说："何处觅庾冰，庚冰正在此。"人以为醉，不疑他，庾冰仅免。苏峻任命侍中蔡谟为吴国内史。

温峤听闻建康不守，号恸；人有候之者，悲哭相对。庾亮至寻阳，宣太后诏，以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加徐州刺史郗鉴司空。温峤说："今日当以灭贼为急，未有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天下！"遂不受。温峤一向看重庾亮，庾亮虽战败，温峤愈推奉事他，分兵给庾亮。

后赵大赦，改元太和。三月，丙子，庾太后以忧患崩。

苏峻南屯军于湖。

夏，四月，后赵将石堪攻宛城，南阳太守王国投降；遂进攻祖约军于淮上。祖约大将陈光起兵攻祖约，祖约左右阎秃，外貌类似祖约，陈光觉得为祖约而擒住。祖约逾垣获免，陈光逃奔后赵。

壬申，葬明穆皇后于武平陵。

庾亮、温峤将起兵征讨苏峻，而道路断绝，不知建康声闻。正好南阳人范汪至寻阳，说"峻政令不壹，贪暴纵横，灭亡已兆，虽强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及时进讨。"温峤采纳。庾亮征辟范汪参护军事。

庾亮、温峤互相推对方为盟主，温峤堂弟温充说："陶侃位重兵强，宜共推其为盟主。"温峤于是遣督护王愆期到荆州，邀陶侃与之同赴国难。陶侃犹以不予顾命为恨，答说："我疆场外将，不敢越局。"

温峤屡次劝说，不能回；乃顺陶侃心意，遣使对他说："仁公且守，仆当先下。"

使者去已二日，平南参军荥阳毛宝别使还，听闻这件事，劝说温峤："凡举大事，当与天下共之。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假令可疑，犹当外示不觉，况自为携贰！宜急追信改书，言必应俱进；若不及前信，当更遣使。"温峤猛然省悟，即追使者，改书；陶侃果然同意，遣督护龚登帅兵到温峤处。温峤有军众七千，于是列上尚书，陈祖约、苏峻罪状，移告征镇，洒泣登舟。

陶侃再次追龚登还军。温峤给陶侃书信说："大军有进而无退，可增而不可减。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刻后月半大举，诸郡军并在路次，惟须仁公军至，便一齐进军。仁公如今召军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仆才轻任重，实凭仁公笃爱，远禀成规；至于首启戎行，不敢有辞，仆与仁公，如首尾相卫，唇齿相依。恐怕有人不达高旨，将说仁公缓于讨贼，此声难追。仆与仁公并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且自顷之顾，绸缪往来，情深义重，一旦有急，亦望仁公举众见救，何况现在是社稷之难！今日之忧，岂惟仆一州，文武莫不翘企。假令此州不守，祖约、苏峻树置官长于此，荆楚西逼强胡，东接逆贼，因之以饥馑，将来之危，肯定比此州的现在更危险。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如今祖约、苏峻凶逆无道，痛感天地，人心齐壹，全皆切齿。如今我们进讨，若以石投卵；苟复召兵还，是为败于几成。愿深察所陈！"

王愆期对陶侃说："苏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四海虽广，公宁有容足之地！"陶侃深感悟，即戎服登舟；瞻丧至不临，昼夜兼道而进。

郗鉴在广陵，城孤粮少，逼近胡寇，人无固志。得诏书，即流涕誓众，入赴国难，将士争奋。遣将军夏侯长等间行对温峤说："或闻贼欲挟天子东入会稽，当先立营垒，屯据要害，既防其越逸，又断贼粮运，然后清野坚壁以待贼。贼攻城不拔，野无所掠，东道既断，粮运自绝，必自溃败。"温峤深以为然。

五月，陶侃帅众至寻阳。议者都说陶侃要诛杀庾亮以谢天下；庾亮特别恐惧，用温峤计，见陶侃拜谢。陶侃大惊，制止他说："庾元规怎么拜陶士行！"庾亮引咎自责，风止可观，陶侃不觉释然，说："君侯修石头以防老子，今日反见求我！"即与之谈宴终日，于是与庾亮、温峤共同进军建康。戎卒四万，旌旗七百余里，钲鼓之声，震于远近。

苏峻听闻西方兵起，用参军贾宁计，自姑孰还据石头，分兵以拒陶侃等人。

（苏峻这个人没有什么远见，陶侃这么重要的势力不知道拉拢，给了温峤和庾亮机会。）

乙未，苏峻逼迁帝于石头。司徒王导固争，不听从。皇帝哀泣升车，宫中恸哭。时天大雨，道路泥泞，刘超、钟雅步侍左右。苏峻给马，不肯乘，而悲哀慷慨。苏峻闻而厌恶，然而未敢杀人。以其亲信许方等人补司马督、殿中监，外托宿卫，内实防御刘超等人。苏峻以仓屋为帝宫，每日来皇帝前肆丑言。刘超、钟雅与右光禄大夫荀崧、金紫光禄大夫华恒、尚书荀邃、侍中丁潭侍从，不离皇帝侧。这时饥馑，米贵，苏峻问遗，刘超一无所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幽厄之中，刘超犹启皇帝，授《孝经》、《论语》。

苏峻使左光禄大夫陆晔守留台，逼近居民，尽聚之后苑；使匡术守苑城。

尚书左丞孔坦投奔陶侃，陶侃任命为长史。

当初，苏峻遣尚书张闿权督东军，司徒王导密令以太后诏谕三吴吏士，使起义兵救天子。会稽内史王舒任命庾冰行奋武将军，使将兵一万，西渡浙江。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前义兴太守顾从等人皆举兵响应。虞潭母亲孙氏对虞谭说："你当舍生取义，勿以吾老为累！"尽遣其家僮从军，卖掉其环珮以为军资。蔡谟以庾冰当还旧任，即去郡以让庾冰。

苏峻听闻东方兵起，遣其将管商、张健、弘徽等人拒战；虞潭等与战，互有胜负，未能得前进。

陶侃、温峤驻军于茄子浦；温峤因为南兵习水，苏峻兵便步，下令将士："有上岸者死！"

正好会苏峻送米万斛馈祖约，祖约遣司马桓抚等人迎接。毛宝帅千人为温峤前锋，告其众说："兵法：'军令有所不从'，岂可视贼可击，不上岸攻击的！"于是擅往袭恒抚，尽获其米，斩获万计，祖约于是饥乏。温峤上表毛宝为庐江太守。

陶侃上表王舒监浙东军事，虞潭监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诸军事，下令王舒、虞潭皆受郗鉴节度。郗鉴帅众渡江，与陶侃等人会与于茄子浦，雍州刺史魏该亦以兵会师。

丙辰，陶侃等人舟师直指石头，至于蔡洲，陶侃屯查浦，温峤屯沙门浦。苏峻登烽火楼，望见士众之盛，有惧怕之色，对左右说："我本知温峤能得众。"

庾亮遣督护王彰攻击苏峻一党的张曜，反为张矅所败。庾亮送节传以谢侃，陶侃答说："古人三败，君侯始二；当今事急，不宜当成败数。"

庾亮司马陈郡人殷融到陶侃道歉说："将军为此，非殷融等所能猜测。"

王彰至说："王彰自作主张，将军不知。"

陶侃说："当年殷融为君子，王彰为小人；如今王彰为君子，殷融为小人。"

宣城内史桓彝，听闻京城不守，慷慨流涕，进屯泾县。这时州郡多遣使降苏峻，裨惠再次劝恒彝宜且与苏峻通使，以纾交至之祸。恒彝说："我受国厚恩，义在致死，焉能忍耻与逆臣通问！如其不济，此则是命。"

恒彝遣派将军俞纵守兰石，苏峻派遣其将韩晃攻攻。俞纵将败，左右劝俞纵退军。俞纵说："我受桓侯厚恩，当以死报。我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负国。"遂力战而死。韩晃进军攻恒彝，六月，城陷，抓住恒彝将其杀掉。

诸军初至石头，即打算决战，陶侃说："贼众方盛，难与争锋，当以岁月，智计破之。"既而屡战无功，监军部将李根请筑白石垒，陶侃听从。夜筑垒，至晓而成。听闻苏峻军队集合的音声，诸将都惧怕其来进攻。孔坦说："不然。若苏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往救；今天清静，贼必不来。所以严者，必遣军出江乘，掠京口以东。"已而果然。陶侃使庾亮以二千人守白石，苏峻帅步骑万余四面攻击，不克。

王舒、虞潭等人数次与苏峻兵战，不利。孔坦说："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虽晚，犹胜不。"陶侃于是令郗鉴与后将军郭默还据京口，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垒以分苏峻的兵势，使郭默守大业。

壬辰，魏该卒。

祖约遣祖涣、桓抚袭击湓口。陶侃听闻后，将亲自出击。毛宝说："义军恃公，公不可动，毛宝请征讨他。"陶侃听从。祖涣、恒抚过皖，借机攻击谯国内史桓宣。毛宝前往相救，为祖涣、恒抚所败。箭贯毛宝髀，彻鞍，毛宝使人蹋鞍拔箭，血流满靴。还击祖涣、恒抚，破走，恒宣才得出，归于温峤。毛宝进攻祖约军于东关，拔合肥戍，这时温峤召他，复归石头。

祖约诸将暗中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后赵大将石聪，石堪引兵济淮，攻寿春。秋，七月，祖约众溃败，奔历阳，石聪等人虏寿春二万余户而归。

（祖约把其兄长祖逖的努力全都交付了东流。）

后赵中山公石虎帅众四万自轵关西入，攻击赵河东。响应他的有五十余县，于是进攻蒲阪。赵主刘曜遣河间王刘述发氐、羌之众屯秦州以备张骏、杨难敌，自将中外精锐水陆诸军以救蒲阪，自卫关北济；石虎惧怕，引退。刘曜追击，八月，于高候追上，与石虎大战，大破石虎军，斩石瞻；枕尸二百余里，收其资仗亿计，石虎逃奔朝歌。刘曜济自大阳，攻石生于金墉，决千金堨以灌石生军。分遣诸将攻汲郡、河内，后赵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人皆投降。襄国大震。

张骏治兵，准备乘虚袭击长安。理曹郎中索询劝谏说："刘曜虽东征，其子刘胤守长安，未易轻取。借使小有所获，彼若释东方之图，还与我校；祸难之期，未可量"张骏于是停止。

苏峻腹心路永、匡术、贾宁听闻祖约败，恐事不济，劝苏峻尽诛司徒王导等诸大臣，重新树立腹心；苏峻雅敬王导，不同意。路永等人于是改贰于苏峻，王导使参军袁耽暗地里引诱路永归顺。九月，戊申，王导携二子与路永皆逃奔白石。袁耽是袁涣的曾孙。

陶侃、温峤等人与苏峻久相持不决，苏峻分遣诸将东西攻掠，所向多捷，人情恟惧。朝士之奔西军者皆说："苏峻狡黠有胆决，其徒骁勇，所向无敌。若天讨有罪，则苏峻终灭亡；止以人事而言，未易除。"

温峤大怒说："诸君怯懦，乃更赞誉贼！"及累战不胜，温峤亦忌惮苏峻。

温峤军队食尽，借贷于陶侃。陶侃怒道："使君前面说不忧无良将及兵食，惟欲得老仆为主。如今数战皆北，良将安在！荆州接胡、蜀二虏，当备不虞；若复无食，仆便打算西归，更思良算。徐来殄贼，不为晚。"

温峤说："凡师克在和，古人的善教。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杖义的原因。苏峻、祖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苏峻骤胜而骄，自谓无前，如今挑之战，可一鼓而擒。奈何舍垂立之功，设进退之计！而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乃四海臣子肝脑涂地之日。温峤等人与公并受国恩，事若克济，则臣主同祚；如其不捷，当灰身以谢先帝。如今的事势，义无旋踵，譬如骑虎，安可中下！公若违众独返，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于公的。"

毛宝进言于温峤说："下官能留陶公。"于是前往劝陶侃说："公本应镇芜湖，为南北势援，前既已下，势不可还。且军政有进无退，非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往者杜弢非不强盛，公竟灭之，何至于苏峻，独不可破！贼亦畏死，非皆勇健，公可试与毛宝兵，使上岸断贼资粮。若毛宝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陶侃答应，加毛宝督护而遣派。

竟陵太守李阳劝说陶侃："如今大事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陶侃于是分米五万石以饷温峤军队。毛宝烧掉苏峻在句容、湖孰积聚，苏峻军队乏食，陶侃于是留下不西去。

张健、韩晃等人急攻大业；垒中乏水，人饮粪汁。郭默惧怕，潜突围出外，留兵相守。郗鉴在京口，军士听闻后皆失色。参军曹纳说："大业，京口之扞蔽，一旦不守，则贼兵径至，不可阻挡。请还广陵，以俟后举。"

郗鉴大会僚佐，责备说："我受先帝顾托之重，正复捐躯九泉，不足报塞。如今强寇在近，众心危逼，君腹心之佐，而生长异端，当何以帅先义众，镇壹三军！"将斩曹纳，很久才得释放。

陶侃将救大业，长史殷羡说："我们兵士不习步战，救大业而不捷，则大事去。不如急攻石头，则大业自解。"陶侃听从。殷羡，殷融的兄长。

庚午，陶侃督水军向石头。庾亮、温峤、赵胤帅步兵万人从白石南上，想要挑战。苏峻领八千人逆战，遣其子苏硕及其将匡孝分兵先薄赵胤军，击败。苏峻正劳其将士，乘醉望见赵胤逃走，说："匡孝能破贼，我更不如吗！"马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陈，不得入，将回趋白木陂；马踬，陶侃部将彭世、李千等投之以矛，苏峻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余众大溃。苏峻司马任让等人共立苏峻弟弟苏逸为主，闭城自守。温峤乃立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于是至者云集。韩晃听闻苏峻死，引兵赶赴石头。管商、弘徽攻庱亭垒，督护李闳、轻车长史滕含击破他。滕含是滕修的孙子。管商逃走到庾亮处投降，余众皆归张健。

（苏峻这样的将领，事事都要争，连问下打仗主胜了都要争一下，最后，马受惊被人弄死，这种死，莫名其妙。）

冬，十一月，后赵王石勒准备亲自带大军救洛阳，僚佐程遐等人固谏说："刘曜悬军千里，势不支久。大王不宜亲动，动无万全。"

石勒大怒，按剑叱程遐等人出。于是赦徐光，召来对他说："刘曜乘一战之胜，围守洛阳，庸人之情皆说其锋不可当。刘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帅老卒怠，以我初锐攻击他，可一战而擒。若洛阳不守，刘曜必送死冀州，自河已北，席卷而来，我的大事就去。程遐等人不想要我亲自出行，卿以为何如？"

徐光对答说："刘曜乘高候之势，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可知。以大王威略亲临，彼必望旗奔败。平定天下，在今一举，不可失。"

石勒笑着说："徐光说得就对。"于是使内外戒严，有谏者斩。命石堪、石聪及豫州刺史桃豹等人各统见众会荥阳；中山公石虎进据石门，石勒亲自统步骑四万直奔金墉，自大堨渡河 。石勒对徐光说："刘曜盛兵成皋关，上策；阻洛水，其次；坐守洛阳，此成擒。"十二月，乙亥，后赵诸军集于成皋，步卒六万，骑二万七千。石勒见赵在成皋无守兵，大喜，举手指天，复加额，说："天也！"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出于巩、訾之间。

赵主刘曜专与嬖臣饮博，不抚士卒；左右或功谏，刘曜怒，认为是妖言，斩杀。听闻石勒已济河，才开始议增荥阳戍，杜黄马关。俄而洛水巡逻的与后赵前锋交战，擒羯人送来。刘曜问："大胡自来邪？其众几何？"

羯人说："王自来，军势甚盛。"刘曜色变，使摄金墉之围，陈于洛西，众十余万，南北十余里。石勒望见，越是欢喜，对左右说："可以贺我军！"石勒帅步骑四万入洛阳城。

己卯，中山公石虎引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赵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攻击赵前锋，大战于西阳门。石勒躬贯甲胃，出自阊阖门，夹击赵军。刘曜少而嗜酒，末年尤甚；将战，饮酒数斗。常乘赤马无故停顿，于是乘小马。等出战，复饮酒斗余。至西阳门，挥陈就平。石堪借机而乘之，赵兵大溃。刘曜昏醉退走，马陷石渠，坠于冰上，被疮十余，通中者三，为石堪所抓。石勒于是大破赵兵，斩首五万余级。下令说："所想擒者一人罢了，如今已获得。其敕将士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

（刘矅对兵法的理解很差，当年汉高祖与项羽对阵，项羽兵强，却在刘邦高沟深垒的对策前也很为难，刘矅兵力高于石勒，若能断石勒军的归路，则石勒的军队就是成惰归之军，前有高沟深垒求战不得，后有归路被断，输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刘矅这种领导人有着匈奴人的众多恶习，败得也冤。）

刘曜见石勒说："石王，颇忆重门之盟否？"

石勒让徐光对他说："今日之事，上天让这件事成的，还说什么！"乙酉，石勒班师。使征东将军石邃将兵卫送刘曜。石邃是石虎的儿子。刘曜重伤，载以马舆，使医李永与他同载。己亥，至襄国，舍刘曜于永丰小城，给其妓妾，严兵围守。遣刘岳、刘震等从男女盛服以见他，刘曜说："我谓卿等久为灰土，石王仁厚，竟然全宥至今！我杀石佗，愧之多了。今日之祸，自其分耳。"留宴终日而去。

石勒命刘曜与其太子刘熙书信，谕令速降；刘曜但敕刘熙与诸大臣"匡维社稷，勿以我改易心意。"石勒见而厌恶，久之，还是杀了刘曜。

这一年，成汉献王李骧卒，其子征东将军李寿以丧还成都。成主李雄以李玝为征北将军、梁州刺史，代李寿屯晋寿。

解读：易经说亢龙有悔，就是庾亮的这种情况，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进退存亡不失其正的人数得过来。

不过庾亮这个人在兵败有求于陶侃的时候，能给陶侃下拜，这就释了前嫌，获得了一大助力，如此才能攻破苏峻。苏峻虽死得意外，但其败亡是必然的。

前赵败于后赵，苏峻败于温峤，都是亢龙之悔。

古代的有识之士特别重视跟人，跟什么人对自己的未来是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