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谭晓霞 : 静待花开 / 四六文摘

静待花开

谭晓霞

　　每对父母在孩子出生时，都觉得他（她）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是璀璨的星河，是灿烂的花朵，并寄托上自己无限的期待。期待孩子健康、聪明、可爱、好看、学习成绩好、从事理想的工作、组建幸福的家庭……

　　我也不例外。年轻的时候，看到身边的同事周末送孩子往返于各个补习班、兴趣班，结果孩子抱怨、大人辛苦时，我心里想：我以后有了孩子，就不这样做，我要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跟孩子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但等自己做了母亲，女儿上小学后，我很快被自己打脸了。看着别人的孩子周末都不闲着，学钢琴学舞蹈学音乐学美术学跆拳道学书法，小小年纪能弹能唱能跳，我承认，我没法“淡定”。

　　我跟女儿商量，哄着给她报了舞蹈报了古筝报了美术，每个周末和娃儿爸“忙碌”地穿梭于各个培训班之间。可是孩子看起来并不那么热爱，偶尔还会磨磨蹭蹭不想去上课。刚开始我们会哄一哄，后来我会严厉地批评。谁说可以和孩子快乐地做朋友？我想，那一定是没有真正当过母亲。

　　一晃，女儿上初中了。女儿出生时，部门人手紧张，满月没几天，我就上班了，奶奶和外婆轮流帮忙带她。像疫情期间这样朝夕相处陪伴她这么久，说实话，还是第一次。她每天粘着我，陪我一起做饭，发面包，蒸馒头。孩子的性格也变得温软，我能感觉到，我们更加亲密。她和好朋友之间说的悄悄话，也会和我说。我们一起听着音乐做瑜伽，一起练习核心力量坚持不住时互相鼓励，互相吐槽对方“黑眼圈”“拜拜肉”，互相“贬损”对方的“偶像”……女儿戏称我们是“闺蜜”。想起来，在母女关系上，那真是一段神仙般的日子。

　　不幸的是，“网课”来了。

　　网课期间，老师们很辛苦。看到他（她）们在群里不间断地发的消息，我光看看，就已经觉得累了，真心感叹老师们的“不容易”。可是孩子们并不“买账”，他（她）们依然会有“懈怠”，会和老师“躲猫猫”，会抱怨作业多，会千方百计多玩一会儿。网上流传一句话：“不谈学习，母慈子孝；一谈学习，鸡飞狗跳。”以前，我觉得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让父母“操碎心”的孩子、出现“叛逆期”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没想到，我也没能逃得过这种“折磨”。虽然程度不深，但足以让我们不能继续保持“闺蜜”的亲密与和谐。我说她——她不高兴——和好——我再说她——她又不高兴——再次和好……如此反复，循环不断。

　　在又一次的“不愉快事件”后，她终于噼里啪啦说出了很多心里话，说我老“说”她，说我脾气急，说我对她理解不够，说我拿别人家的孩子和她比较，说我限制她交友……我听了，在生气之余，也很“惊讶”。我觉得我一心一意为她好，可是她却觉得我这么多“不好”。伤心，难过，挫败感，一齐向我涌来。她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确实是事实。但是听到她这样的抱怨，我心里着实一百个委屈，因为我的出发点和目的，是为她好呀！她在年级的排名离考进孝感最好的高中还有一点差距，我希望她趁着疫情在家，好好冲刺一下，看到她有时候懒散的样子，我确实忍不住着急；班上有一个孩子在疫情期间进步很大，从以前的20多名一跃成为第一名，我也确实拿这个孩子来激励过她；她有加入学习之外的同学QQ群，我确实反对过，我觉得孩子们聊一些与学习无关的话题分散精力；因为学校有些孩子不爱学习且沾染不好习性，我在她交往朋友方面也确实提过要求。可是，到了孩子这里，她全然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而只看到这些“干涉”行为，从而认为我简单粗暴。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我想起生她那会儿的痛苦；想起她小时候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可爱；想起她第一次叫爸爸妈妈时我们的惊喜；想起她5岁身上胎记逐渐变淡时，生怕我没有标记来认定她是我的孩子时的着急；想起她说在天上选妈妈，选了好久觉得这个妈妈温柔善良肯定是个好妈妈，于是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抢到来我家机会的庆幸；想起她说自己不够白，下辈子要我记得把她生得白一些的“约定”；想起她想吃东西时，说下午茶时间自己却只有下午没有茶的调皮；想起偶尔她爸爸加班，我和她去逛超市购物回来时她都抢着拿重东西说我“弱不禁风”时的体贴与懂事；想起有一次惹我生气，她来哄我说夫妻都没有隔夜仇，母女哪儿有隔夜仇的乖巧……

　　我记起很久之前看到的一个实验，实验室选出了10位妈妈和她们自己的孩子（孩子都处于幼儿园阶段），问这些妈妈们，满分是10分，对自己的孩子打几分？妈妈们给出了各不相同的答案，有的9分，有的7分，有的6分，每个妈妈都可以明确说出扣分的原因，说出自己孩子的缺点所在。但是轮到孩子们给妈妈们打分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打了满分，孩子们说出的都是妈妈的优点：我的妈妈对我很好；我的妈妈很漂亮；妈妈给我买玩具；妈妈带我放风筝；妈妈会做很多我爱吃的菜……孩子们爱妈妈的理由，很简单，很纯粹，即使妈妈们也并不完美，但没有一个孩子给自己的妈妈扣分。

　　孩子是个好孩子，妈妈也是个好妈妈。我深深爱着她，而她，也一定深深爱着我。但我的苦心，她的不理解，这多像我和我的妈妈。我想，我们都需要换位思考。她是没法换位的，做女儿时永远不能理解妈妈的心，除非她长大了自己也做了母亲。那么，我来换位思考吧。我觉得，她说的这些，我也需要改一改。教育中，施教者的目的是让被教育者能在行为上做到，并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再好的方法，如果无效，都是失败的。这是教育的困难所在，也是教育的乐趣所在。

第二天，我们利用散步的机会，敞开心扉聊了近2个小时。我告诉她，妈妈对她所有的要求，都是基于希望将来她人生中面临任何选择时，她能够有更自由的决定，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她告诉我，她会努力，但是希望我不要逼迫她，而是引导她。